第四章 失眠
时间流转，我已升入高中三个月。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比如，李子木在张思曼毕业那天表白，被张思曼拒绝；比如，宁夏没有留在S市，去了N市读大学；比如，我和八卦专家王晴晴依旧是同班同学。
于我而言，这本都是好事情，李木子被拒，我就有机会靠近他了；宁夏去了N市，我就不用忍受他的捉弄……可我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S市与N市相隔820多公里，难道距离真的会产生美吗？
没有宁夏与我斗嘴，我竟然觉得生活少了好多乐趣。我多出很多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之前，我会用这些时间思考怎么和宁夏斗智斗勇，可现在，我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那些被自己假装释然的痛苦。
如此说来，我应该感谢宁夏，是他的存在让我偶尔淡忘了对父亲的思念。
夜晚总是宁静的，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像是噪音。
在数了4261只羊后，我依旧没有睡着，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半。
傍晚的时候，S市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很大，但没有父亲离开的那天大。也不知此刻雪停了没有。
我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黑压压的，看不清什么。
如果父亲还在，他今晚会给我讲什么睡前故事呢？
不对，我已经15岁，父亲应该不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了，就算父亲想讲，我也不好意思听呀！
不过父亲那么厉害，一定会给我写适合我看的小说啊，哲理故事什么的，他可是全国排名前三的女儿奴诶！
……
原来，想象美好的事情也会流泪啊。
所有美好的想象，在一个事实面前轰然倒塌：我的父亲已经离世6年了。
用了好一会儿，我才平复好情绪，下床去厨房倒水，路过老妈的卧室，屋里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上不上班了！
呵，女人，你也有被我抓到的这天啊~看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唠叨我晚睡！
我悄悄走近门口，准备给她来个突然袭击，在我推门而入的刹那，我听见啜泣声。
透过门缝，我看到妈妈坐在床边，看着年轻时和父亲的合照，边哭边自语着，话语透过她极力压制的哭声已破碎的连不成内容。
我记得那张合照，父亲和我讲过照片背后的故事。
那时，他们读大二，学校有一个文艺演出，父亲母亲都被选进了合唱团，两个人的位置挨着，在一起排练了两个月。正式演出结束后，大家一起拍合照，母亲和摄影师说给她和父亲单独拍一张合照，父亲羞涩地不知怎么拒绝，在纠结措辞中就拍完了。
所以，那张照片，父亲脸很红，眼神很无措，而母亲笑的很灿烂，像极了“逼良为娼”。
那时的父亲不知道，自己在彩排第一天就被旁边那个热情爱笑的姑娘盯上了。
这张合照，之前一直摆在他俩卧室的床头柜上 ，在父亲去世后，母亲便把它锁在床头抽屉里，自我欺骗般认为看不到就不会思念。
但，还是会思念的，照片也还是会拿出来看的。
只不过一场大雪，就轻松打破了所有假装的坚强。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毕竟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我猜两个人面对面只会哭的更凶。
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好不容易调节好的情绪又崩塌了，这种压抑的思念和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几近窒息，我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如果宁夏在，我和他吵一架，说不定会好受一点。
然后，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宁夏的对话框。
“我睡不着。”
已经一点十分，他应该睡了。
刚准备放下手机，继续数羊，屏幕亮了。
“怎么了？”
“没事，你怎么还不睡？”我有些惊讶，他竟然还没睡。
“这就是大学的自由啊，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根本没人管！”
“所以，林晓曦，你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别成天想着谈恋爱，小心最后考不上大学去饭店刷盘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一定是脑抽了才会给他发消息！
“我就算以后去要饭都不要你管！”
想了想，又不服气的质问他：“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努力学习啦！你等着瞧，我一定考的比你好！”
“那我们走着瞧，你要是能和我一样，考上N大，你以后让我干嘛我干嘛！”
“宁夏，你还别瞧不起人！你等着，我林晓曦一定考上N大！”
……
我们东扯西扯，又聊了好一会儿，虽然多半内容都是没意义的斗嘴，但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放下手机，没有继续数第4262只羊，我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努力学习，发愤图强，最后如愿考上N大。
开学报道那天，阳光很好，风也很轻，宁夏和我一起走在校园里，身边经过的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极力压制他们疯狂上扬的嘴角。
他不解自己有什么好笑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了一条粉色迷你裙，配上梦中他比肩猴子般茂盛的腿毛，真的是别致得很！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我在后面大笑，“哈哈哈哈，宁夏，这就是你瞧不起我的下场！”
与他的斗嘴换回一夜好梦。
那时的我不知道，晚睡的他不是在享受大学的自由，而是在准备重要的期中考试，不说是不想我因占用他的时间有压力；那时的我不知道，他看到我发的“睡不着”，联想到夏阿姨打电话说S市下雪了，便猜到我在思念父亲；那时的我不知道，他故意激我、与我斗嘴都是转移我注意力的方式，他不想我不开心……
不过，好在后来的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