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卖油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各地乡镇企业蓬勃兴起,给地方经济带来了一定的活力。

……   

这是个乡镇粮油厂,从外面看上去,规模不是很大,几排老式平房,一排是办公和宿舍,一排是榨油车间,一排是碾米车间,两排简易仓库。  隆隆的机器声整天响个不停 。碾米车间的大糠像条抛物线样的将大糠抛到废弃的角落。榨油车间的烟囱里冒出股股白烟,阵阵芝麻油的香味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

一派繁忙的景象。       

厂里除了为本地农户进行粮油加工兑换外,主要的还是从事粮油的销售业务。常年的有一批人奔赴在全国各地,源源不断地给厂里提供粮油销售信息,厂里再根据这些信息进行甄别和选择,与信息提供者或合伙或单独做着一单单的业务。

目前的粮油厂可是个香饽饽,整天的人来车往让外人羡慕和眼红。只要能跨进这个厂的门,成为这里的一员,哪怕是个车间工人,到年就能有个小两万块钱的分红。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级别的资金入股,年底根据股份分红。

在多数人的年收入只有几千块钱的时候,这个厂里的人,轻轻松松就能有个一万块钱的年收入。很多人想方设法地挤进这个厂,就是为了想在这里分得一杯羹。

作为乡财政的上交大户,粮油厂格外受到乡.政.府的倚重和依赖。每月的招待费就是好几万,有相当一部分是承自于乡.政.府的招待,那都是乡.政.府头头脑脑们出面打招呼的。

借着粮油厂这个平台,很多默默无闻的人能够闲鱼翻身,一夜暴富。而这个暴富项目就是,做假芝麻油生意。

我们的故事,就是一起做芝假麻油生意的全过程。

                      【一】

“永年昨天回来了,这次他在外面跑信息,可跑了不少天了,不知道这一次他有没有跑到单子?”

早上,道明厂长刚走进办公室,就说起了这件事。

永年原来是厂里的职工,两年前办了停薪留职,专门在外面跑信息,陆续跑了一些单子,有做成的,也有没做成的。这两年,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想给自己,给他人来个一鸣惊人。

经过一番艰苦的抉择之后,他把眼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他不再局限于在附近省份跑业务,他一下子跑到了西南边陲——昆明,在那里,他签了一份六十万块钱的大合同。这一单业务若能做成,他永年就是名利双收了。

一会儿,永年来到了粮油厂。厂长道明立即把永年迎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后,他们关上了房门,在里面叨咕了两个多小时。

中午下班前,道明厂长通知下午召开行管人员会议,估计是与永年在外面签的单子有关。

下午的会议上,道明厂长先吩咐会计兴宇做好会议记录,然后介绍说,永年这次在云南昆明签定了一单五十吨芝麻油的销售合同,准备包一节火车皮发货。由于路途远,金额大,如果我们接下这个单子,这将是我们厂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单业务。

我们还从来没有用整节火车皮运送芝麻油,以往我们送油都是用的汽车,发现不对劲能立马逃走,这一次用火车托运,对于我们来说,是个新生事物了。

这单业务如何做?上午我和永年谈了个大致意向,他本人愿意出资三成,他的姑父,老厂长仁金想出资两成,剩下的五成资金,将由我们厂来出。

我们厂芝麻油的销售价格是六块钱一斤,永年的签单价格也是六块钱一斤,我当然希望全部用我们的纯芝麻油来销售,那样虽然少赚点钱,但却没有风险。永年不同意,他明确提出这一单,要用棉籽油来代替大部分的芝麻油。他说他好不容易瞟上这一笔大单子,操作得当的话,这一单他个人所得的利润,将不会低于十万块钱。所以这一次,永年想做一回胆大的,第一次签定这么大的单子,第一次用火车皮发货。

永年打算纯芝麻油的含量是四分之一,棉籽油的含量是四分之三,目前棉籽油的销售价格是三块五一斤。这样算下来,五十吨油十万斤,芝麻油二万五千斤,棉籽油七万五千斤,这一单的毛利润约为二十六万块钱。

(6-3.5=2.5。2.5×75000=262500元。)

费用方面,托运费暂估一万块钱,给对方负责人的回扣费是一万块钱,其它费用预计一万块钱。如果交易成功了,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信息费要付给永年的,信息费是五万二千五百元。

综上所述,这一单的净利润在十八万块钱左右。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分成,我们厂这次能赚个九万块钱,这可是我们平时好几个月才能赚来的利润。

道明厂长介绍到这里,继续说道,目前我们还是在乡.政.府领导下的集体企业,召开行管人员会议,就是要让大家讨论,永年的这单业务我们能不能做?如果大家都觉得能做,那么我们就形成个会议记录,然后报乡.政.府备案。以后若有什么事查下来,也好证明我们是经过集体讨论的。

与会人员就永年这单业务的可靠性进行分析,认为永年和老厂长既然肯出资百分之五十,说明永年对这单业务还是非常走心的,他可是掏出了十万多块钱的真金白银,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性,他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另外,对方负责人肯接受回扣费的话,对于做假芝麻油的人来说,无疑是个利好因素。

几个行管人员都跃跃欲试,如果这一单油能够送成,那么每个人都能从中获取一定的利益。他永年和老厂长赚了大钱,我们跟着沾光,分上一点红利。于是一致同意,跟永年把这一单芝麻油业务做下去。

那么厂里派谁去跟进这一单业务呢?道明厂长继续说,永年的意思,倾向于叫兴宇会计。

当大家一致把目光投向年轻的会计赵兴宇时,兴宇连忙直摆手说,不行,不行,我刚来厂不久,这么大的一份单子,还是派个有经验的老同志去比较合适。

道明厂长笑了笑说,几个行管人员当中,就你这个记账会计最年轻,老书.记.年龄大了,不适合远途出差,副厂长负责碾米车间这一块,他走了其他人衔接不上,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这一次对你是个锻炼的好机会,相信你这个被乡.党.委.书.记看中的大才子能够胜任。

其他几个人想想这肯定是老厂长仁金在背后想的招,目的就是不想让他们有过多的参与,只要能赚钱,叫兴宇去也未尝不可,所以一致附和道明厂长,同意让兴宇出这趟差。兴宇不好再推辞了。

                    【二】

永年能在昆明签一份这样的大单子,与一个人的提醒有关,这个人,就是他的姑父仁金。

昨晚,永年回来后,被他的姑父仁金碰到了,仁金问永年这一趟出去有何收获。永年说按照你之前的点拔,这次在昆明真的签了一份大单子,永年就把他在昆明的情况详细地跟姑父做了说明。

仁金沉思了一会,说这一单肯定能做,因为那个地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假芝麻油为何物,只要好好操作,成功的概率还是非常高的。按照之前的说法,这一单我想参与两成。

粮油厂方面的人选,仁金要永年向厂方建议,让那个刚进厂不久的会计赵兴宇出来,其他几个行管人员,仁金不想让他们知道更多的详情,只要赵兴宇能把税务发票开好,配合我们出差就行。

对于姑父提出的要求,永年都答应了下来。几年前,当永年还是个毛头小伙的时候,是他的姑父让他进了粮油厂,他从此才有机会接触到粮油的生意,他才能在外面跑信息,谈业务。

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永年也确实需要有一个老成的人来掌控。他的姑父不参股,他还准备邀请姑父给他把把关呢!既然参股了,正如他所愿,他的信心也更足了。

当永年和老厂长仁金,把购棉籽油的货款筹齐后,就和兴宇一道,浩浩荡荡地开了五辆十吨大卡车,前往邻省的某大型浸出油厂购买棉籽油了。

邻省的这家浸出油厂,像贵宾般的接待了永年这一行人。早几天,他们就接到了来自永年的咨询电话,问他们能不能凑齐七万五千斤的棉籽油。厂方答应能够凑齐,而且还包你们满意。

永年他们几个人,认真查看了棉籽油的色泽,在确认了色泽符合要求后,才敢让工人往油桶里按每桶三百斤放油。

这种色泽的棉籽油,在外观上要与芝麻油的色泽基本一致。正常的棉籽油的色泽是清淡的,为了加深棉籽油的色泽,浸出油厂在生产棉籽油时,要多一道提炼加热的程序,这样棉籽油的色泽才能和芝麻油的色泽有点相近。

这样的棉籽油,可以说是专门为做假芝麻油而准备的,除此别无它用。这是浸出油厂与做假芝麻油者之间,经过几年的磨合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油,大家彼此心里都有数,浸出油厂为了提高棉籽油的销售量,不得不迎合做假芝麻油者的这一特殊要求。

装完了棉籽油,永年他们又在粮油厂把每个桶里又配了一百斤的芝麻油,按照惯例,厂里的芝麻油都是先赊着的。然后,他们将每桶四百斤的油送到火车站托运。

一切就绪以后,永年和他的姑父仁金,会计兴宇在省城买了火车票,乘火车去往昆明。


                      【三】

经过三天三夜的长途劳顿,永年一行三人,终于来到了春城昆明。

踏上昆明的那一刻,仁金和兴宇就感觉到一种异域风情扑面而来,毕竟云南是一个多民族组成的省份。穿着各民族服装的人行走在大街上,令他们眼花瞭乱。

仁金给三人确定了一下身份,仁金是经营厂长,永年是销售科长,兴宇是财务会计。到了昆明后,在外人面前,他们各人要把自己的身份扮演好,不能穿帮。

他们找了一家旅社住了下来,美美的睡上一觉,把坐了几天几夜火车的疲乏解除掉。

第二天,永年就要把仁金和兴宇带到他签合同的地方,昆明市X食品总公司去。

临行前,永年对兴宇说,为找这样一家象样的公司,我可是把昆明的大小食品公司捋了个几十家,前后花了很多时间,最终才敲定与这家食品公司签单。

这家食品总公司,下辖十几个食品厂,他们生产的食品里面,有很多食材是需要添加香油来提香提味的。当我拿出芝麻油的样品时,打开瓶盖的一瞬间,那浓郁纯正的芝麻油香味,让在场的几个人非常感兴趣,如果把这样的油添加到食材里,一定会给食品增色不少,他们当即就有了购买的欲望,提出了五十吨的购买意向。

我觉得这次找到了个真正的大买家了。我提出要到他们下属的食品厂去实地考查一下,看看他们公司是否真的属实可靠。

总经理阮总立即安排销售人员开着面包车带我到各食品厂转了一圈。看了一圈之后,我的心里有底了。我对阮总经理说,我要把我考查的情况向厂里作个汇报,待厂里同意后,再来和他们签订售油合同。阮总笑了笑说,你们还蛮正规的嘛。

做足了这些戏份,其实我是在等待与阮总单独接触的机会。签订合同之前,我必须要在阮总身上加一道保险,那就是给他回扣费,他如果半推半就,那么这合同就能签订,他如果坚辞不受,我再想办法溜走。

我在去卫生间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玩总经理瞟了一眼,不一会儿,阮总也出现在了卫生间。我压低嗓音对阮总说,如果这次交易成功,我给他一万块钱回扣费。

阮总经理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我,默默地走出了卫生间。成了,有戏,我在心里暗暗叫道,第二天就和阮总签了一份五十吨芝麻油的销售合同。

听了永年的讲述,兴宇不禁感慨道,我俩虽然年龄相仿,但在谈话技巧方面,你比我要老道得多。

永年说,不是有句老话讲,一个槌棒在城门楼挂上三年,槌棒也会开口说话吗?我只是操练得多了,有了一些经验而已。不像你那么有才,是个被乡.党.委.书.记看中的人,听说你只是在我们厂过渡一段时间,然后再把你调到乡.政.府去,是不是这样?

兴宇说,相对于你们长年在外面跑信息磨嘴皮的人,我更喜欢做一些文字方面的工作。

一行三人来到了这个规模很大的食品总公司,他们首先要把这个公司的大致情况摸清楚,办公的位置,检验的位置和出口的位置,这是以前永年每次送油时必做的功课,然后向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阮总经理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报纸。永年快步走向阮总经理,把仁金和兴宇做了介绍。

阮总说,见到你们北方过来的人,我的心里就透着一股亲切,因为我的老家也是北方的,父亲在部队任职,我们是随父亲来到昆明的。

昆明虽然地处西南边陲,但这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能玩的地方可多了。火车托运估计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到,你们可以到西双版纳去欣赏那里的美景,也可以到离我们最近的缅甸小镇瑞丽去,去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

仁金谦逊地说,我们还是要以工作为主,等把油顺利交接完成了,再到这些地方去玩也不迟。

中午,阮总召集食品公司的几个主要负责人,和永年三人一道,在一家大饭店吃了一顿特色菜——驴肉宴。

接下来的几天,永年三人还真没闲着,首先,他们要不时地到货站去询问油的托运情况,一旦油已到站,早点把油交了,他们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其次,他们还要找到对油品进行检验的地方——质检局,对那里的地形地貌有个熟悉,以便在接下来的检验过程中从容地应付。

                    【四】

等了有十多天的时间,火车托运的油终于到站了。

当两百五十桶芝麻油悉数进了食品总公司的仓库后,接下来,就要对这批芝麻油进行抽样检验了。

抽样人员拿着两个清洗干净的注射盐水瓶,带上吸油管,向着油品仓库走去。

永年三人迎了上去,仁金掏出烟盒给他们递烟时,发现烟盒里的烟不够散了,他对着一旁的兴宇说,你去给我买包烟吧。兴宇听后,即刻向着门外走去。

兴宇出了食品公司的门,脚下便飞快地跑了起来,他必须要尽快找到两个和抽样人员手中一样的注射盐水瓶。

这样的情节,他们三人事先设想了无数遍。见到抽样人员手中的两个盐水瓶后,仁金以烟不够散为借口,支开兴宇出去买烟。兴宇出去买烟是愰子,他要去找盐水瓶是真。

好在事先对这一带的地形有了熟悉,兴宇很快在一家小诊所里拿到了两个注射盐水瓶,清洗干净后,买了烟后回到了仓库。

这边,永年已协助两个抽样人员用吸管从油桶里将油滴进了盐水瓶里,永年拿了块抹布,将滴在瓶子外面的油擦拭了一下,对抽样人员说,瓶子外面有点油渍,我给你们拿上车吧。抽样人员怕把手上沾了油,乐得让永年拿着。

到了面包车前,仁金把前去送检的科长让到了前座,他和一个抽样人员坐在中间,永年和兴宇坐在了后排。

从食品公司到质检局,要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面包车开在路上,几个人在车子里闲聊着,仁金从包里拿出报纸,展开大半个版面,认真地看着。

后排的永年和兴宇,这时就要开始换油了,因为仁金的报纸挡住了几个人向后排看的视线。他们几个人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仁金看报纸的这一不经意举动中,永年和兴宇,正在将事先准备好的纯芝麻油倒进了兴宇在外面找来的盐水瓶里,把在油桶里抽上来的油,悄悄地装进了包里。

一切都是按照事先设想的在走,芝麻油的样品调换成功,车里的其他几个人丝毫没有发觉。

永年拿着调换过的油瓶上下翻看着,发现瓶子里好像有几滴水珠,他用眼神向兴宇交流着,意思是兴宇没有把注射盐水瓶里的水控干。

兴宇感到很无辜,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让瓶子里一滴水没有,几乎不可能。

永年在这时候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看了看包里的那两瓶假芝麻油,又看了看手上的两瓶真芝麻油,他忽然想到要把那两瓶假芝麻油倒进方便袋里,然后再把真芝麻油倒进这装过假芝麻油的瓶子里。

当永年把这一切做完之后,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几天以后,检验报告单出来了。仁金看了报告单的第一眼,他的脑子就“嗡”的一下,顿觉眼前发黑。

报告单上显示,芝麻油的成份不纯,含有0.3%的棉籽油在里面。

永年看了报告单后,也是呆若木鸡,除了兴宇,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阮总经理对他们三人说,按照合同规定,你们的芝麻油不纯,我们是要拒绝付款的。你们先回去吧,等待我们的处理意见。

三人无精打彩地回到了旅社,关上房门后,仁金的第一句话就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检测出有0.3%的棉籽油了?我们假芝麻油中的棉籽油含量,绝对不止这些啊!你们的样子是怎么换的?

兴宇不作声。永年说,是我换了两次样子,第一次换过后,我发现瓶里有几滴水珠子,我就把真芝麻油倒进了装假芝麻油的瓶子里。现在想来,这0.3%的棉籽油含量,是在装假芝麻油的瓶子里的。

你好糊涂啊!仁金失声地对永年说道,倘若检测出有水份,我们完全可以说是他们抽样瓶子里的,他们可不知道我们把瓶子换掉了。现在这0.3%的棉籽油在里面,我们怎样才能把这个谎给圆过去啊?

永年说,当时换油的时间太充裕了,我的脑子一时发热,竟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犯了这样的错误,导致我们这趟昆明之行,很可能一分钱不赚,甚至亏本!我怎么这么不顺啊?仁金自怨自艾,不时拍打着自己的头颅。

                    【五】

怨归怨,冷静下来之后,如何化解当前的危机,才是仁金极需要考虑和面对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仁金靠在床上对永年和兴宇说,昨晚我想了一夜,突破口还是在这个阮总经理身上,原来准备的一万块钱的回扣费,现在看来要增加了。我们要在食品公司形成意见之前,把这个阮总经理拿下。拿下了阮总经理,这件事才会有转机。

你俩上午到电话亭给厂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们的油在检验时有0.3%的水份在里面,正在等待处理。问厂里的工人在洗油桶时为什么不把桶里的水沥干净,我们要把这个“祸”转嫁给厂里。

具体的操作是这样的,我们把检验报告单复印一份,用刀片把“棉籽油”几个字轻轻刮去,再写上“水”字,多复印几遍,刮痕就基本上没有了,我们就拿着这份带有“水”字的报告单回到厂里给他们看。这是我们回去后把这事赖给厂里的重要依据。

上午我们三人要再去食品公司一趟,我们要跟他们这样说,我们已经查出了含有少量棉籽油的原因,是工人在清洗油桶时,不慎混入了几只装棉籽油的桶,清洗不干净导致的。

我们名义上是等他们的处理意见,实际上是要给阮总传递一个信息,他只要能够接受我们的油,在价格上降一些,我们将会多给他一些回扣费,同时邀请他到我们的住处坐坐。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不能再住便宜的旅社了,要选一家上档次的宾馆住下,以防阮总的突然造访,暴露了我们的寒酸相。

仁金说完这些,问永年和兴宇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永年不禁佩服起姑父来,姜还是老的辣。

几天焦急的等待,仁金终于等来了阮总经理的敲门声。阮总经理一身毕挺的西装,和他的夫人一道,风度翩翩地站在房间的门口,仁金惊喜地把他们让到沙发上落座,并喊来了隔壁的永年和兴宇过来作陪。

兴宇把一万五千块钱的现金用报纸包好,放在茶几上。仁金把它推到阮总面前,笑着说这点小意思阮总就收下吧,我们的油还望阮总给行个方便。

阮总呷了一口茶后,若无其事地将那一沓钱装进西服口袋里,然后说道,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你们那么远把芝麻油卖到这里,结完货款后,你们可以在这里开心地玩上几天。但检验报告单上的那一点点的棉籽油含量,却让我也感到为难。降价是肯定的,但具体降多少,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们还要开会研究。你们不妨给我透个底,这油降到多少你们就亏本了?

仁金说,本来这一单油如果顺利,我们能有个头十万块钱的利润,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是羞于向阮总开口。厂里的底线是,不求赚钱,保本就行。

阮总静静地想了一会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等我们的消息吧。

两天以后,食品公司给永年他们这一批芝麻油的价格是五块钱一斤,要求他们把税务发票开好后过来结账。

兴宇在包里拿出了一份一式四联的税务发票,这份税务发票是兴宇在来昆明之前,到税务局签字领来的。仁金吩咐兴宇,抽出发票联,在发票联的上下各垫一张纸,夹好复写纸,按每斤五块钱的价格写好发票,然后拿到食品公司去结账。

兴宇看了看仁金,说四联发票为什么不同时写?

仁金说听我的没错,我们大老远的把油搞到昆明来卖,不搞点钱对不住我们自己噢!

剩下的三联发票,仁金要兴宇按每斤四块钱的价格写出来,以后拿到厂里去入账 。无形当中,仁金就从中斩获了十万块钱。兴宇心想,这仁金果真是老奸巨滑呀!和这样的人共事,以后真得提防着点。

拿到了五十万元的转账支票后,永年三人即刻结束一个多月的昆明之行。

                    【六】

回到厂里后,仁金在结账的时候大发感慨,因为工人在洗油桶时的一点点马虎,导致昆明之行白白损失二十万啊!

道明厂长咧了咧嘴,说,所幸!所幸!我们还没有亏本,略有盈余。

厂里最终的算账结果是:

盈利一万八千元。

永年:信息费三千六百元,利润分成四千三百二十元,计七千九百二十元。

仁金:利润分成二千八百八十元。

粮油厂:利润分成七千二百元。

而永年他们截获的十万元中,永年得五万元,仁金得四万元,给兴宇一万元的辛苦费或封口费。

粮油厂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车往,一派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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