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松软多生机

在学校新修的综合楼四周，是一片裸露的褐色土地，土地上有断砖碎瓦、水泥疙瘩木板铁丝等建筑垃圾。其中，在综合楼前面的那块地最为紧实，因为那曾经是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货车，吊车，挖掘机往来碾压，沉重的钢筋堆码，卸涂料卸砖块的重压，都让那块地压力巨大。而后面和北侧的那些土地，是在大楼落成后，新开挖平整出来的，比较松软，那些被翻于地面的石谷子疙瘩在太阳和雨水的配合下，日渐松散自由软化，成为新的红褐色碎末，和大地妈妈亲密融和。

        学校的少先队大队辅导员杨廷会老师，是一个爱花的人，在网上买了很多花籽儿，在春季开学的时候，请她当过农民的爸爸将花籽儿均匀地撒在综合楼四周，一来想以此遮盖住一片狼藉的建后工地，二来想让土地上长出花儿，妆扮出美丽的校园。校园本来就该是花园、果园、苗圃园，这是很相宜的。

        春季开学后，几乎每个工作日我都会去综合楼四周转转，我倒不是急着盼望花儿们长出来。我主要是去欣赏风景，那边的裸露的红褐色土地对我形成一种莫名的感召和吸引，让我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无限的亲近感。踩在泥土上面，松松软软的，春雨滋润后，湿湿润润的，走在上面，犹如零距离和大地母亲接触，心里那个熨贴舒服的感觉，无以言表。围墙根儿下，早就长出好多好多碧绿的草儿，一些是零星儿独长的，一棵一棵逍遥自在；一些是棵棵相挨，连成一串儿的，或聚成一丛的；一些是个儿较大的，一些是个儿较小的；一些是宽叶曲边的，一些是针叶细长的；一些是叶片绿得光亮逼眼的，一些是叶儿毛茸茸如绿绒缎的；不管是怎么样的，一切都欣欣然，绿得那么自在；一切都勃勃样儿，绿得那么健康。

        当然，也有受伤而病态的，如西南角上那一棵身子歪斜的桂花树，据说，是被平整场地的挖掘机司机不小心碰到了，树干上还留存着刮伤的痕迹，原本球形的树冠，也被削去了半边，只留下北面半个树冠，显得有些奇怪。开学时，半个树冠上的叶子毫无光泽，颜色蜡黄，地上掉了一地的枯叶，深棕色翘卷的枯叶好像是伤疤愈合后结成的痂，这是看得见的，也许更厉害的伤口在地底下，不知道那看不见的黑暗的地方，有多少根须被硬生生地撕裂……我默默地看着它，除了叹息和祈祷，我什么也做不了。每周一的早上，我都要去看望它，像是拜望一位受伤的老友，我围着它慢悠悠地或停或走地转上一圈，看它树冠上的叶子是否变得更绿了，看它掉下的枯叶是否增多了，看它惨白失去了光泽的树干是否有了好的转变，看它树冠上是否像其他正常的桂花树一样，抽出了嫩绿中泛着红光的新叶……值得欣喜的是，这周一早上，我照例去看望我的老朋友们，来到受伤的桂花树前，树冠上明显抽出了好几簇嫩叶，新叶儿红润光亮，像是新生的婴儿般充满了勃勃生机，光彩照人！我仿佛听到了他们笑得咯咯咯咯的声音，看到了他们那纯净的笑脸！我高兴地哭了，我受伤的老朋友啊，你终于恢复了，你可知道，我暗暗担忧了你两个多月呢。

        在受过伤害的桂花树旁边，那几棵几年前移栽过来的柳树很幸运，他们也都陆续萌发出了嫩绿的枝叶，柔柔的淡绿的枝条在春日的和风暖阳中，惬意地展示着属于她自己的活力。几棵柳树旁边的两个球形丁香花丛，更是枝繁叶茂，迸射出旺盛的生命活力，每一条斜着向上的枝叶上都长出许多细小如芝麻的花骨朵，泛着白色的光。在丁香丛和几棵柳树之间，还有一些杂草和数棵观赏桃花树，开学的时候，桃树们早就挂满了饱满的花苞儿，好像在等待谁一声令下，就赶紧开放似的。而杂草们却自顾自地玩得开心，不时吸引斑鸠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来到草丛里嬉戏。

        有一天，在我尽情饱览这些美景的时候，被爱花的杨老师发现了，她扯着嗓子在办公楼窗口喊：不要把我的花踩死啦～～～这时，我才知道这些土地上撒下了花种子，我笑着环顾左右，哪儿的花呀？花种子可能还在睡大觉呢。杨老师爱花心切，生怕我踩到了即将发芽生长的花儿。我笑了，表示理解。

        从那以后，我每次去到那些地方，都刻意留心着，尽量不踩有嫩绿星星的地方，早就长得茁壮的杂草就不用那么讲究啦，他们，是那么的坚强！可是，开学都过去一个月了，仍然不见什么花苗的影子，我猜，是种子们醒来到睁开眼睛，然后，打打哈欠，伸伸懒腰，再到起床活动，这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吧。我一点儿也不急。我知道，他们自有他们生长的节奏。快两个月了，终于看见有少许不同于常见杂草的苗儿高出地面了，嫩嫩的，弱弱的，很稀疏，再过一周，更多一些，再过半月，更多了………现在，在许多柔嫩的花苗顶端，已经摇曳着或紫或白或粉或红的花朵，当然，还有很多还没开花，还很弱小，我猜想，有些甚至还在睡懒觉呢。不管落后了的也好，还是偷懒睡觉的也好，大地妈妈从来不吵她们，一如既往的滋润着她们，呵护着她们……

        花苗密集的那片土地，恰好就是综合楼西北侧的土地，而综合楼正面的紧实土地，虽然地处东南，阳光充足，雨水丰沛，可是花苗寥寥，零星难寻。我猜测，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土地太过紧实，土地板结，地里没有了足够的空气，失去了更多生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