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365]11.15张承业教训侄儿 老太监吝惜缠头

11月15日

张承业教训侄儿

老太监吝惜缠头

晋王李存勖的监军张承业，是位很有个性的人物。当初，他是唐昭宗的太监，奉命到李克用的河东节度府当监军。后来，昭宗诛戳所有的宦官，只有五个人逃掉了。张承业被李克用送到寺院当和尚，另找囚犯作替身，才摆脱厄运。他还俗之后，辅佐李存勋，怀着救命知遇的感恩之情，对晋王十分忠诚。

张承业立过大功，地位很高，权势也大。侄儿张瓘，有五兄弟，都从老家同州赶到晋阳，投靠叔父。晋王看在张承业的面上，都提拔上来做了官儿。

张承业治家严厉，有个侄儿不争气，公然做强盗，杀死牛贩子。

张承业得知，马上抓来斩首。晋王听说后，派使者来救，迟到一步，人已经杀了。【〔916.12〕河东监军张承业既贵用事，其侄瓘等五人自同州往依之，晋王以承业故，皆擢用之。承业治家甚严，有侄为盗，杀贩牛者，承业立斩之，王亟使救之，已不及。】

晋王叫张瓘去当麟州刺史。临上任前，张承业把侄儿叫来，教训道：“你本来是同州的一个普通百姓，跟着刘知俊做事。他是什么东西？强盗，叛贼！你是不是也跟他学到了蛮横无赖的东西呢？老实告诉你，只要你敢随便胡来，我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张瓘听得胆战心惊，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变成了一位好官。【〔916.12〕王以瓘为麟州刺史，承业谓瓘曰：“汝本车度一民，与刘开道为贼，惯为不法，今若不悛，死无日矣！”由此瓘所至不敢贪暴。】

李存勖连年出征在外，晋阳的军国政务都交给张承业。张承业深感责任重大，成年累月，劝勉百姓耕田种桑，积蓄粮食和财帛，收购马匹武器，征收租赋，一切按法律办事，对王公贵族和平头百姓一视同仁。晋阳城里，风纪整肃，前线的供给也从未贾乏。【〔917.10〕晋王还晋阳。王连岁出征，凡军府政事一委监军使张承业，承业劝课农桑，畜积金谷，收市兵马，征租行法不宽贵戚，由是军城肃清，馈饷不乏。】

晋王从前线返回，情绪极好，耍钱赌博，赏赐伶人，向张承业支取，他一概不给。晋王在钱库里摆设酒宴，叫儿子李继岌给张承业跳舞。按一般礼节，孩子给前辈歌舞助兴，都是要赏“缠头钱”的。张承业不给钱，只是解下腰间的宝带，牵出自己的坐骑，送给孩子。晋王指着钱堆，叫孩子的乳名，对张承业说：“和哥缺钱用，七哥赏给他一堆吧。一条宝带一匹马，也太寒惨了。”和哥是继岌的乳名，七哥是晋王对张承业的亲昵称呼。【〔917.10〕王或时须钱蒱博及给赐伶人，而承业靳之，钱不可得。王乃置酒钱库，令其子继岌为承业舞，承业以宝带及币马赠之。王指钱积呼继岌小名谓承业曰：“和哥乏钱，七哥宜以钱一积与之，带马未为厚也。”】

张承业笑道：“郎君的缠头钱应是我的俸禄。这些钱嘛，大王要养活军士，我哪敢用来送人情呢？”【〔917.10〕承业曰：“郎君缠头皆出承业俸禄，此钱，大王所以养战士也，承业不敢以公物为私礼。”】

晋王弄得很尴尬，加上喝了几杯酒，半醉半醒，借酒使气，说话带刺，把张承业惹火了，气鼓鼓地说：“我是一个老太监，没有后人，难道是为儿孙打算，护住这些钱吗？我是想辅助大王完成霸业！不然，大王自己随便拿，何必问我呢？无非把钱拿光，百姓流散，一事无成！说到底，跟我又有多大关系？”【〔917.10〕王不悦，凭酒以语侵之，承业怒曰：“仆老敕使耳！非为子孙计，惜此库钱，所以佐王成霸业也，不然，王自取用之，何问仆为！不过财尽民散，一无所成耳。”】

晋王也发火了，回头找人要宝剑。张承业起身，挽住晋王的衣袖，哭起来了：“我受先王的嘱托，发誓消灭朱家贼子，若是为了保守国家的钱财，死在大王手中，九泉之下，是不会愧对先王的。如今就在大王面前请死吧。”【〔917.10〕王怒，顾李绍荣索剑，承业起，挽王衣泣曰：“仆受先王顾托之命，誓为国家诛汴贼，若以惜库物死于王手，仆下见先王无愧矣。今日就王请死！”】

阎宝一把拉开张承业的手，叫他退下。张承业劈面一拳，击中阎宝的前额，将他打倒在地，骂道：“阎宝，你是朱温一伙的，受了晋王大恩，还不尽忠报答，反来献媚讨好么？太不要脸了！”原来阎宝是梁朝的将军，后来叛变投降，受到厚待。这一拳竟被打懵了，不敢回嘴。【〔917.10〕阎宝从旁解承业手令退，承业奋拳殴宝踣地，骂曰：“阎宝，朱温之党，受晋大恩，曾不尽忠为报，顾欲以谄媚自容邪！”】

曹太夫人得到消息，马上派人要晋王去见她。晋王很惶恐，向张承业叩头赔罪：“我醉了，得罪七哥，太夫人要生气的。请七哥快些喝几杯，装出醉态，只当我们在闹酒疯，帮我分担错误吧。”说罢，一连喝了四杯。张承业却一滴不沾。晋王入宫，承认错误。太夫人派人向张承业道歉：“儿子许逆，得罪特进，我已给他一顿鞭子了，请你不要生气。”“特进”是李克用给张承业封的官衔。【〔917.10〕曹太夫人闻之，遽令召王，王惶恐叩头，谢承业曰：“吾以酒失忤七哥，必且得罪于太夫人，七哥为吾痛饮以分其过。”王连饮四卮，承业竟不肯饮。王入宫，太夫人使人谢承业曰：“小儿忤特进，适已笞之矣。”】

第二天，太夫人带着晋王登门问候，又要授与张承业公爵和上将军。他坚决推辞，竟带着唐朝封的“监军”终老一生。【〔917.10〕明日，太夫人与王俱至承业第谢之。未几，承制授承业开府仪同三司、左卫上将军、燕国公。承业固辞不受，但称唐官以至终身。】

掌书记卢质，好酒贪杯，性情傲慢，但大节不错。他曾称呼晋王的几位兄弟为“猪狗”。晋王恨极了，张承业怕他惹祸杀身，趁空故意对晋王说：“卢质多次无礼，目中无人，我帮大王杀掉吧？”晋王连连摇头：“我正在招纳有才德的人，帮我建立功业，七哥怎能这样说？太过分了！”【〔917.10〕掌书记卢质，嗜酒轻傲，尝呼王诸弟为豚犬，王衔之。承业恐其及祸，乘间言曰：“卢质数无礼，请为大王杀之。”王曰：“吾方招纳贤才以就功业，七哥何言之过也！”】

张承业立即站起身来，祝贺道：“大王能有这般胸襟，何愁不得天下呢？”卢质因此免掉了杀身之祸。【〔917.10〕承业起立贺曰：“王能如此，何忧不得天下！”质由是获免。】

张承业可谓是太监里头的优秀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