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个潘金莲式的女子

文/夕四少

红楼一开篇，四个字就定了全书的基调，即“大旨谈情”，而“情”字又包罗万象，男女之情是情，男男之情也是情，公子风流是情，女子淫荡也是情。

红楼写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大多离不开情字，尤其是一干青春正好的儿女，就更是多“情”之人，所以红楼结局有情榜。

我们都知道，《红楼梦》的成就是古典小说的巅峰，是一部伟大的世情小说，但却不是第一部世情小说，第一部世情小说要数《金瓶梅》，里面描写了一个让人爱又令人恨的荡妇——潘金莲。

读过红楼，再读金瓶梅，会发现两部小说之间，无论是人物性格，还是情节，甚至人物的姓名，都有不少相似之处。可以肯定的是，红楼梦之所以如此伟大，是因为它站在了金瓶梅的肩膀上，可以说是集古今小说之大成。

细读红楼，我发现了一个潘金莲式的女子，这个女子不过是个小人物，曹公着墨不多但却刻画深入，前八十回之中，前后只出现了两次，但她却能睡遍宁荣二府，简直就是风月场中的高手。今天我们来揭开这个女子的神秘面纱。

原文第二十一回，写到了一件事，即贾琏之女大姐儿出痘疹，王熙凤与贾琏隔了房，让他搬了出来住。那个贾琏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公子，离开了凤姐就要寻事，最后通过小厮暗中帮助疏通，贾琏跟一个叫多浑虫的厨子的老婆勾搭上了，此女即是多姑娘。

关于多姑娘其人，原文有这样的文字：今年方二十来往年纪，生的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慕。他生性轻浮，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所以宁荣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呼他做多姑娘儿。

这段介绍里至少包含了这样三个重要信息：一是多姑娘长得好，人见人爱，这是她成为风月场中高手的必备条件；一是她本身轻浮不自重，丈夫又不管不问，这为她的风流提供了便利；一个是宁荣二府之人几乎都被她睡遍了，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们细想，宁荣二府都有哪些人会得手呢？贾珍、贾蓉、贾琏等人自然跑不掉，贾赦会不会也在列？还有宁荣二府的近支子孙，如贾芹、贾蔷等人，甚至于包括有头脸的下人小厮？总之曹公用一句“宁荣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就交代了多姑娘的淫荡，交代了宁荣二府众男子的风流嘴脸。

此女子因何能到贾府一干风流鬼的青睐呢？原文有这样一段描写：谁知道这妇人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

可见多姑娘是情场中高手，几乎宁荣二府所有男子都拜倒她的石榴裙下，那么宝玉这个“情不情”的富贵公子，面对多姑娘，是作何反应的呢？

原文第七十七回，宝玉去看被逐出大观园卧病在床的晴雯，直到此时，我们才知道，这个多姑娘便是晴雯的表嫂子。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我看了几个版本的原著，关于多姑娘的名字，前后都不一致，前文称“多姑娘”，到这一回称“灯姑娘”，几个版本皆是如此，想必“多姑娘”的称呼是从其夫“多浑虫”而来，而“灯姑娘”则是其本名，读者周知。

这一回，关于灯姑娘的浪荡轻浮，原文再次点出“这媳妇遂恣情重欲，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这句话的重点是“上上下下”，这验证了我之前的推断，即拜倒在灯姑娘石榴裙下的不只是主子，还有下人。曹公用词新雅，用“考试”二字道尽了男女风月事。

灯姑娘是如何考宝玉的呢？宝玉来看晴雯，两人说了许多知心话，冷不丁灯姑娘掀帘进来，说道：“好呀！你两个的话，我都听见了。”又向宝玉道：“你一个作主子的，跑到下人房里作什么。看我年轻又俊，敢是来调戏我么？”

果然是风月场中的高手，开口便言“调戏”，她说宝玉调戏她，其实正是她在调戏宝玉。不仅如此，她还紧紧的将宝玉搂入怀中。我们知道，贾府上下几乎所有人都被灯姑娘睡服了，唯独还有一个刚解事的宝玉没有上手。她其实早就惦记着了。

宝玉什么反应呢？宝玉先是吓的赔笑央求，再是心内早突突的跳起来了，急的满面红涨，又羞又怕。可见宝玉对灯姑娘的调戏心里是懂的，但面上是拒绝的，因为他没见过灯姑娘这样直接就上手的。

灯姑娘笑道：“我等什么似的，今儿等着了你。”可见她一直在寻找对宝玉下手的机会，就像她跟贾琏勾搭时说的，那多姑娘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他便无事也走三两趟去招惹。

也就是说，多姑娘碰到“猎物”是主动下手的，而也是她这样人物的存在，使得贾府上下变得肮脏不堪，不肖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就如柳湘莲对宁府的评价：“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不干净的何止宁府，所以柳湘莲说了这话后，宝玉听了，红了脸。宝玉为什么会红脸，因为荣府也干净不到哪去，宁府有贾珍、贾蓉父子，荣府有贾赦、贾琏父子，两府有的一拼，从焦大之骂可见一斑。

关于多姑娘，让我想到了十二钗之末的秦可卿，红楼十二支曲子中，关于秦可卿是这么唱的：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宿孽总因情！也就是，贾府之败的根本，一个是情字，一个是淫字。而多姑娘，更甚于秦可卿，她将荣宁二府之人睡了个遍，让这些不肖子孙只沉浸在风月场中，贾府焉有不败之理？

当然，我不是要将贾府之败归罪于一个风月场中的女子，而是曹公借一个女子，让我们看到了贾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真相，与其说是元春之死导致了贾府之败，不如说是贾府内部自己先败了下来。所以，抄检大观园一回里，探春说：“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

宁不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