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我从来不认真重视的话,现在却深深体会到了。
人的一生就是与各种人永别,几年不见,几十年不见。
永别,总是突然发生的,悄无声息。
与人永别的日子,很多都没有征兆,也许早上还在送别,晚上却再也见不到了。
通讯时代,我们以为这种事离自己很远。见不到的人,只有过世的人。
最容易出现的永别,在我的人生里,是我和宠物之间。
我永远记得那天,早上才从家里离开去上学,晚上放学了,却没有见到它。我妈撒谎说它自己又去玩了,我也没多想。
已经在一起四年多,新鲜感已经过去了,我那天没有特别想它,又在忙着复习备考,一边做题一边到了深夜,家人都去睡了,只撂下一句不要管。
我可能心真的很大,没有想过半夜三更,都睡了谁给它开门,就这么去睡了,第二天起来没看到它,我妈又说它一早就闹着出去了。
第二天没有见,还是一样的说辞。第三天,我交代一定要留住让我看看它,我妈答应了,但我还是没有见到,她说它没回来,但是中午听到它叫了。
我的噩梦开始了,没有让人知道,我以为它丢了,每天强迫着自己不要分心 还要备考,去做那么多的卷子,可是每天,都在做着噩梦,梦到它危险了 回来了 独自在马路上淋雨 被人抓走了 被大狗欺负了, 这些梦,让我快要发疯,家人却很冷漠,不耐烦地吼我说哭够了没。
就这样过了一年,我觉得,它被附近一些吃流浪狗的人杀了。
可是有一次上街,却在路边遇到了和它一模一样的流浪狗,以前的事我都记得很模糊,但唯有这一刻,我记得比什么都清楚。
我围着它看,一模一样的白毛,长长地遮着眼睛,它对我的反应很淡,我以为它把我忘了,坐在旁边,看着它,喊了一声名字,就哽咽了。我知道,不是它,但是叫出来了 才使这个事实变得有实感。
后来恍恍惚惚,上了高中,身边的邻居都开始养狗,家里人觉得我有点疯,在高二买了第二只狗。
我嘴上总是说着嫌弃它的话,总拿它和之前那只比,嫌它傻 脾气坏,不敢太爱它。 我总做着梦,梦里第一只狗回来了,我抱着第二只狗,手足无措看着它伤心转身。
大学我去了外地,只能通过视频看它,我很想它,我妈却不怎么爱抱它给我看,只有一次,把睡觉的它拍醒,抱在镜头前看它打了个大哈欠,我截了图,没想到,那就是我看它的最后一眼。
我上大学仅仅一个月,它就出车祸了,那个晚上,我妈才告诉我,其实第一只狗也是被车撞死。我说我知道,其实我只知道它应该是死了。
大一寒假回家,坐在熟悉的车上,它不在,我死死咬着嘴在后座掉眼泪,控制着语调和家人说话,一路都没有让人发现。
后来我做了三年的梦,梦里我能摸到它们,它们一起来找我玩,那么真实,我在梦里知道是梦,贪婪地去体会“真实”的触感。梦醒的时候,我总是盯着天花板,眼泪不停地往太阳穴流。
高中毕业时,老师说我们也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聚了,我不以为然。对我来说,这种“完整”没有价值,我会继续见我的朋友,而那些不熟悉的人,我也丝毫不在意是否永别。
人生中所有的生离,在我看来都是因为不想再见,所以从不夸大情绪。
有人说,如果早知道上一次分别是我们的永别,我会对你好一些。
有时候我会想起这句话,而尽量保证每次和人分别都是最开心的。
但生活不可能这么天真,有倔强生气的分离,有泪流不止的分离,有不安的分离,有痛苦的分离。
我的门,也许见过我最多的变脸,笑着关上了门,眼泪就会掉下来,哭着关上门,会蒙着被子哭嚎,假装平静地关上门,然后无力地靠着门 直到听到脚步声远去。
我不乐观,也不善伪装。或者说,以前很擅长,也许以前太擅长了,现在只想做真实的自己,不在乎被人笑话 被人损,只是因为心里已经塞满了,再也没有空间去藏真实的感情。
也许正因为每一次再见都有可能是永别,我才不想被看到假的样子,哭也好怒也好,至少给对方留下了真实的自己。
善意的欺骗,对我而言没有价值,我最害怕最害怕的,就是一生都没能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