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经济危机之外的危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进电影院成了一桩很不好意思启齿的事情,仿佛给朱延平们捧场,不光是和皮夹子过不去,更是拿自己的智商寻开心 ―― 《刺陵》之流刺的不是宝藏,是我们的审美底线。眼门前,就是欧洲和北美的 评奖档 。虽说,有时候评奖和票房一样的没道理,让人看不明白,不过因着大大小小的奖项,每年这个时候总能冒出些有趣的电影。所以在这里陆陆续续写一些电影,它们也许有个性,也许很任性,无论如何,能让人享受一下打思维乒乓球的乐趣。至少,把人民的电影地平线略提高那么一点。
    
    
去年这个时候,因为某个政治快男走遍美国,惠及范 桑特和西恩 潘,让那部本来不那么主流的《米尔克》俨然成了新时代美国精神的代言。今年,差不多的事情轮到了杨森 瑞特曼,拜经济危机所赐,因着主角的 裁员谈判专家 身份,《在云端》被看成了一幅今日美国的速写。以上情境就好像,一群盲人扑在象腿上,集体大喊 大象是柱子! 这种时候,就让人忍不住觉得, 生逢其时 也不见得是好事。
    
    
言归正传来说《在云端》。瑞特曼会被瓦尔特 科恩的原作小说吸引,他最初看到的并不是金融危机或者裁员失业,让他心有戚戚的是 机场 这个特殊的场所,以及主角瑞恩 宾汉的生活方式 ―― 这个男人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在穿梭的人群里与世隔绝,他唯一的人际交往,是职业需要,作为谈判专家,和不同公司的被裁员工摊牌。
    
    
至于瑞特曼本人,出生在一个老派电影人家庭,顺理成章地入了这行。最初是职业需要,飞机成了他的流动旅馆,后来时日久了,这个因为电影《朱诺》和《谢谢你抽烟》混到脸熟的年轻导演,竟也对来去匆匆的飞行生活甘之如饴,机场成了让他安心放松的避难所,甚至,他为了累积美联航的飞行里程,搭飞机去另一个城市买匹萨饼。
    
    
这个吃着老派好莱坞神经喜剧的营养长大的电影世家子,固然有他自恋的沉迷,终究还是带着自嘲的清醒,一定程度上,他是在瑞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而这显然不是一种值得自豪的状态。 你看机场里人来人往,可我们真的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么?这世上的机场大同小异,我们在等飞机的时候,喝着咖啡读读报纸,某些时刻我们恍惚觉得自己很自在,仿佛处处是家。但事实上我们孤身一人,情感隔绝,无处是家。这么想着,我就觉得荒唐又恐惧。 他明白的,瑞恩看似洋洋自得的生活,其实是他自己的心结,也是现代生活症候群。
    
    
瑞恩把他的生活井井有条地打包,自觉地把自己纳入一条发达机械时代的流水线,没有变化,相应地就有安全感,至于他看不到的将来,他捉摸不透的感情,这些他拒绝考虑。直到公司来了新人,那个像机器一样精确乏味的姑娘提出,裁员谈判用网络交流软件就可以,面对面的交谈省了。这等于宣告瑞恩的工作将是多余的,换句话说,他的饭碗有危险,连带着他习以为常的生活也可能被颠覆。
    
    
一半是情节需要,一半是时势所迫,瑞特曼在写剧本的时候意识到,狭路相逢的失业问题和经济危机,不能当成虚晃一枪的背景色。但是在这个故事的语境里,失业威胁的不是金钱,真正的冲击是连锁反应的生活变化,以及面对这些变化时的无力感。瑞恩也好,被他宣判了失业的人们也罢,或者看电影的我们,会茫然会惶恐,是因为不知道 之后,我该往何处去呢? 生活或者感情,终究不是有着固定时间、固定目的地的航班。
    
    
在电影里,瑞恩曾经对那位新手姑娘说: 你需要知道的一切,都能在这小手册里找到。 这句过来人的金玉良言,其实是句滑稽又悲哀的谎言,这份叠加了滑稽的悲哀渗透在整个故事里 ―― 《在云端》是一张好整以暇的谎言面具慢慢碎裂的过程。碎片下面,也许是创伤,也许有重生,故事讲到最后,瑞恩带着女友参加家族聚会,然而在这个模棱两可的路口,瑞特曼拒绝成全我们对于圆满的渴望,哪怕只是暂时的。
    
    
就这一点而言,瑞特曼很不道德,但不得不承认,他很有职业道德,他没有因为心软而用一个谎言结束一段真话 ―― 生活是不完美的人乘以不圆满的事,与其寻找自欺欺人的麻醉剂,不如在自嘲和自省里寻找勇气,这是瑞特曼《在云端》投来的清醒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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