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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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月圆夜，布蓝喜欢呆在月光里。总有那么一小会儿会想起几年前，那时十六七岁吧，总是扳着指头盼着月亮圆起来。
她在等待一个秘密，等待光临。
那时她在一本书里看到女子的月信与月亮的圆缺有关，书上说，月信在月圆前后的那几天到来，就像所有的潮汐一样，它是女孩身体里的潮汐。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可是她的月信还是不来。这让她忽然地不自信起来，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没有人能回答她，只能相信它迟到了，她甚至在心里恨了它，想着它来了，要不理不睬它。
分明青春逼近了，尽管她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她常常情不自禁地笑了出声，有时也偷偷哭泣。
小女生开始偷偷地喜欢男生了，那时她们集体认为白衬衣蓝裤子的皮老师很可爱，在宿舍里她们问，布蓝是不是啊？布蓝点点说，是啊，我很喜欢他右脸的那个酒窝。
那时她们高一，皮老师教她们语文，又是班主任。
疼痛在十六岁的某一个早晨忽啸而至，那节是语文课。像针一样尖，开始是一根针，后来成了无数针，此起彼伏地扎在腹部。布蓝低下了头，用一根铅笔顶着，好像锋芒对着锋芒会舒服一样。汗水开始是细密的，后来就聚成一颗一颗的，从额头上滴在书上，她忍着。
那时她想起学过的一篇课文：一堆堆的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金箭似的闪电，把它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闪电的影子，像一条条的火舌，在大海里蜿蜒浮动，一晃就消失了……暴风雨就要来了……
她想她此时此刻也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
她还是忍不住喊了起来，其实时间并不是长，所有的同学都把目光集中过来，皮老师也看着她。
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痛。
一问一答之后，皮老师让同学扶了她，一起去了医务室。校医简单地问了她句，说可能是阑尾炎，或者是肠炎。做了皮试，接着就挂起青霉素的瓶子。疼痛让她犯困，像是躺在棉花上。
醒来时，她看见陈老师坐在身边，微笑，他问她感觉怎样了？她摇摇头说，谢谢您。他再一次微笑，她近距离地看着那右脸的酒窝，忽然，红了脸。
 第二天接着又打了的滴，疼痛就这样过去了。有天晚上布蓝悄悄地问妈妈，为什么月信还没有？妈妈说可能是遗传吧，妈妈当年也是姗姗来迟。
虽然妈妈这样说，可是布蓝依然盼着月圆时分，我不知道那句话有没有科学道理，但是她喜欢它和月圆有关，那么圆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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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蓝没有想到一个月之后，痛疼再一次袭击了她。这回是同桌扶着她去的医务室，趁校医还是给她注射青霉素时，同桌找来皮老师。
当然，第二次疼痛很快又过去了。
接着第三个月的疼痛如期而至，这次我在家里，是妈妈扶着她到诊所的，那个医生认为我除了有肠炎之外，可能还有胃炎……
第四月的痛疼来临时，又是在皮老师的课堂上。再一次去了校医那里。依然是挂的滴消炎。
皮老师跟校医说，会不会不是炎症呢？
校医笑呵呵地说，那你说是什么呢？
皮老师皱了眉头，也许他发现了什么。
当这次疼痛过去的时候，布蓝送作业去皮老师的办公室，口若悬河的他突然有些口吃，并且红了脸。他说，布蓝同学，我想问一下，你老是肚子疼，你，你那个来了吗？
哪个？布蓝问。
就是就是，那个……他艰难地说。
那一刹那，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泪一下就涌出来，原来他看见了她的秘密。
他一时不知所措，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我只想说，如果没有来的话，让你妈妈带你去检查一下，我上网了查一下，说女孩子痛经就是这样的。
她从他的办公室跑了出来，跑在操场边一颗树下，美美地哭了一场。
原来是痛经，可这话从一个大男子的嘴里说出来是难为情的，她的耳朵也很难为情。
第二天，他再一次让她去他办公室，尽管不想去，但她还是去了，他说他不是要打探我什么，他说他查了资料，如果真的没有月信，得看得看妇科才行。他只是想把这些，告诉她。
她的脸有一阵阵地热，把头低得很低，这回，她还是感谢了他。她说，我一直都在等月亮又大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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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蓝想应该像皮老师说的那样去做妇科检查了，虽然这更让她难为情，好在有母亲。她对妈妈说了我的想法。妈妈很吃惊，她说，去看妇科？也许在她的眼里妇科是成人的事。可是她还是领着去了。
看妇科的是个温和的女医生。母亲问了很多问题，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处女膜的问题。当然她们说得很隐晦，大意是会不会弄坏了它？母亲的当时心态很复杂，而她当时并不能体会，至到长大之后，有天想起母亲的问话，泪水就是一脸，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她们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好好的。
医生让她躺下来，那个姿势是她不能接受的，可是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配合医生。医生的动作很轻很柔。
只是一小会儿，医生让她穿好衣服。医生拍拍她的肩说，你只是出了一点点小问题。别担心，一个小手术就行了。说是处女膜闭锁了。因为闭锁，所以每月的经血没有出口，就聚在那里，肚子就痛。
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医生说治疗起来很简单，局部麻醉之后在那里切一个十字口就行了。那位医生说了一句很诗意的话，像是河流归入大海。
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一个月之后，初潮如期来临，幸福像棉花一样包围了她。她的脸色绯红，闪烁着动人的光。母亲看着她，直到骄傲地低下了头，母亲忽然问她，是谁告诉你看妇科的？
她轻轻地说，这是一个秘密。青春期每时每刻都是秘密，她想着皮老师的脸上的酒窝笑了，为什么他只是右脸有酒窝呢？
她很想跟他说一声谢谢，可这是多么难以启齿。他再也不没有问起她，好像那件事从事没有发生过。
3
布蓝暗恋着皮老师，不过她藏在心里，像是一块酵母那样藏着。她喜欢看见他只是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她喜欢他还没结婚。虽然她明白就算她马不停蹄地长大，时间不会等着她，可是她就是喜欢他形单影只。
她在一篇题为《感动》的作文里写：有一个女孩儿，从小失聪了，她听不见声音，所以她不会说话，但依然聪明，她长大了，懂得了爱情，于是他谈恋爱了。那个男孩是健全的，喜欢穿白衬衣。很奇怪的，他们一见钟情。为了和她交谈，那个男孩去聋哑学校学会了哑语。他们用手说着爱情。有一天，男孩想虽然那女孩用手说了好多次我爱你，但他觉得那是不够的。他想要是她能开口说一句那该多好啊。他用手语对她说，如果她不开口说爱他，就要离开她。那个女孩用手说，那是不可能的。男孩用手说，为什么不试试？那个男孩开始教她说：我爱你。她看着他的口形，他每天都要教她说好多遍，她也发音了，可那不是我爱你。男孩失望了，准备离开她。她舍不得他，追上了他，她喊了那三个字之后她的世界归于沉寂，男孩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皮老师在作文下面批这样几句话：爱就三个字，如同树枝，只有春天发芽才是美的。
这几话让布蓝笑了，也许他是明白的？可是直到高考结束她的那句话还是藏在心里。
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她在一个香皂吧，想要做一块香皂。
4
布蓝呆在月光之下，偶尔看一眼圆月，想起疼痛，想起皮老师，现在还是白衬衣蓝裤子吗？她记得大一下半学期的一天，皮老师突然出现布蓝的寝室门口，提着一大篮子水果，说是正好在这个城市旅游，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子，他的女友，学医的，刚刚开始工作。那女子看着布蓝说，你的香皂很漂亮。布蓝也笑了，说谢谢你这样说。又说，姐姐没吃醋吧？女子依然笑着说，看到那条小纸时眼睛湿了呢，可能每个女孩在长大时都有一个暗恋者，天高云淡，那么美。
……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她做了一块香皂送给皮老师，半透明的，有三层香味，分明是栀子花，野菊花，玫瑰花。
那块香皂也是一个秘密。她想像着那块香皂在他手里一点一点消瘦下去，直到最后他一定会发现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我悦君兮君不知……
暗恋那么美，她喜欢上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