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镯

在我心里，母亲的爱，同爱人的爱一样，是不分等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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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日  星期一  晴

喧闹的人流随着渐渐散去的日光，慢慢退去了。秋日的黄昏，只剩我站在金铺的柜台前，等待老板娘给我新买的葡萄石坠子穿线加工。这镶金的葡萄石是前两天和小姐姐到金铺里无意间看上的。这些年只要是自己喜欢，并且在自己能接受的价格范围内的东西，我都会买下来，享受拥有的幸福。人生苦短，这也算是善待自己吧。

“老板，有没有比较漂亮的银镯子，拿给我看一下！”店里来了个50左右的妇女。她那句要银手镯的话语，让我忆起了多年前那个春日的午后，大姐、小姐姐和我，三姐妹一起到首饰店里给母亲挑银镯子和银戒指的情形。

家乡的风俗嫁出去的闺女在闰年时，是要给娘家的母亲买套新衣服或是送给红包庇佑母亲健康长寿的。那年小姐姐跟我说，她跟大姐商量了一下，母亲不愁穿也不怎么花钱，不如三姐妹合买一套银首饰送给她。我很是开心地答应了，眼前浮现了左邻右舍的婆婆们手上那亮闪闪的银镯子和银戒指，想象着母亲带上银首饰的幸福模样。

周日的午后，小姐姐载着我到大姐家汇合。在大姐的带领下，三姐妹很快又到了老公园的首饰店。店老板是原来西门故里的邻居。淳朴的大姐总是习惯相信熟人。店老板耐心地介绍着，我们姐妹三细心地挑选着。春日午后的阳光，把坐东朝西的店面照得温暖无比。

“小妹，你手指头比较小，来试看看这套戒指会不会太大了！”大姐带着一张如春日阳光般温暖的笑脸对我说。我内心不解，不是买给母亲大人的吗，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来试。但是长姐如母，除了遵命外，我没再多问什么。彼时身体健康的大姐有着中年妇女的富态之美。

精挑细选了大约一个钟头后，姐妹三个终于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当我们把那一整套崭新晃眼的银器展现在母亲面前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并说会好好收藏。我依然不解，但也没问为什么。以后的日子里，母亲的手腕上依然只是带着她几年前花了一百块钱托人买的玉镯。随着时光的流逝，她手上的玉镯也逐渐由青白变成蜡黄。

母亲弥留之际，示意着小姐姐摘下她一直佩戴的玉镯。当时在场的除了小姐姐还有大嫂和我。小姐姐小心翼翼地取下玉镯后，问母亲：“把玉镯给小妹吗？”母亲吃了且微笑地点了点头。我泪眼滂沱地接过小姐姐手里的镯子。在那样的情形下，无论姐姐说把玉镯给任何人，母亲都会同意的。而无私的姐姐，总是会让着我。

在家乡人眼里，得到老人玉镯的人是最有福分的人，善良的小姐姐把这福分拱手相让。大家都知道，我手腕小，母亲玉镯大。

在母亲遗体入棺木的那天下午，主持丧事司仪的神婆大声喊着要我们去母亲跟前抽戒指。那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买银器时大姐要我试试戒指的大小。也知道了母亲为何不舍得戴那些银首饰，细心的她定是怕把那些首饰弄脏弄变形了。

母亲害病时都是小姐姐和我两人忙前忙后地帮忙照料着。所以当时买的那一双银镯，最后也是我和小姐姐一人一只。我从母亲的手腕上摘下那一只银镯，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又走到了大姐跟前，把手上的银镯摘下来，戴到了大姐的手腕上。坐在轮椅上的大姐，忽然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大哭了起来。“不哭了，大姐，我已经有妈妈留下的玉镯了，这个银镯子你留着吧。好好戴着，妈妈会庇佑你早日康复的！”

母亲留下的玉镯，我一天也没戴过。只是在每个想念她的夜里，会捧着她的手镯落泪。二姐曾经劝我把玉镯让给姐姐或嫂嫂，可是我不舍。因为这是母亲佩戴多年的遗物，在伤心难过时睹物思人是一种精神寄托。

三年前，和小姐姐去附近的玉器店看手镯。姐姐建议把母亲的手镯和先生送的平安扣拿给他们鉴定一下。我接受了。鉴定的结果是母亲的玉镯是C货，不宜佩戴；先生送的平安扣是上等的翡翠，要用心养。对于这个结果我一笑而过。在我心里母亲的爱，同爱人的爱一样，是不分等级的。

如今的大姐，已经彻底摆脱了轮椅，还经常能够帮姐夫烧菜做饭。而我，在每一个想念母亲的夜里，依然双手捧着她留下的玉镯，想念她在的那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