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美思维中提升文学鉴赏力——以《边城(节选)》教学解读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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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审美思维作为一种文学阅读的理解方式,通过调动读者的直觉思维、情感思维和抽象思维等种种手段,以丰富的想象和联想,置身文学作品的情境之中,走进人物的心灵深处,领悟语言的隐喻意义,收获深刻的审美体验、审美意蕴和审美价值,最终提升文学阅读的鉴赏力。

[关键词] 文学阅读;审美思维;审美体验;审美意蕴;审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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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思维作为一种文学阅读的理解方式,通过阅读者对文学作品的审美欣赏,努力寻找到文学作品的气脉、意境和神髓,是一种由直觉思维走向情感思维、具象思维走向抽象思维的递进过程。文学鉴赏是一种特殊的审美思维活动,需要调动积极的审美情感,开展丰富的审美体验,形成强烈的审美意识,在审美意识中感知、理解、领悟每一个词句所体现的语言艺术,从人物形象、情节结构和具体环境中感受文学作品所蕴含的精神魅力,完成审美意象的再创造,从而在审美思维中培养文学鉴赏能力。

《边城(节选)》教学解读的关键问题是怎样充分展开小说语言的思维空间,引导学生经历审美的感受体验,走进小说的生活情境,走进人物的心灵深处,去体会沈从文小说的人性之美和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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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置身情境世界,在直觉思维中强化审美体验

要想让学生进入到一种审美的阅读状态,在语言的思维活动中动用直觉、知觉、想象、联想等手段加以审美体验,就必须让学生进入到文本创设的情境世界,通过外部形象直接作用于读者的阅读感官,以语言的意念蕴涵为传递通道,在读者的语文思维系统中建立起一定的完整的艺术意象。

《边城(节选)》是从第三部分开始的,我们可以把故事发生的端午背景设定为教学的入口,从金介甫先生《凤凰之子:沈从文传》中 “翠翠的感情成熟是靠一年一度的端阳划龙船来显示的”来设问:“课文一共写了几个端午节,端午划龙船的场景有没有引发大家的联想和想象,请调动你阅读的、生活的积累,用简洁的语言为大家作出描述。”一方面是为了调出学生对文本的熟悉情况,调动起他们的直觉能力和生活、知识经验,通过作品语言的事实去了解和把握描述对象所反映的极具地域风俗特色的生活环境和自然样貌;一方面是借助这种回环往复跌宕起伏的节日气氛追问学生“这样的情境给你什么感受”,“你觉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在这种祥和、淳朴又充满生机的氛围里,自然过渡到“这是一个青年人恋爱求偶的季节”,从而去探索小说情境对于翠翠的特殊意义和“诗意”的“散文化”的意境。

阅读思维的过程,首先要让读者自由进入作品,自由驰骋想象,这是对阅读认知和生活经验的一种检视和重组。对于任何一个读者来说,唯有在自己的大脑中去构筑比较完整的意境世界才能进入到文学欣赏和审美活动之中,因此,调动直觉经验是一种有效的思维方式,是一种基础性教学行为,既表现文学作品的语言符号是一种审美情感的载体,又强化阅读主体的直觉能力是一种审美体验的动力。文中有这样一个情节,翠翠独自在码头等爷爷的时候,“忽然起了一个怕人的念头,她想:‘假若爷爷死了?’”,于是,翠翠的心头便突然升起了一种隐隐的担忧,她在担心什么呢?围绕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组织学生讨论,明里来看,这是对祖父的一种眷恋,是缺乏安全感,是内心的不成熟,是体现青春的不安,她在担心爷爷死了怎么办,担心留下自己一个人不好玩。然而仔细分析下去,大家会意识到,原来翠翠心头隐隐的担心透露出另一种隐隐的渴望。她渴望什么呢?她渴望得到别人的关心和呵护,渴望有人能一直陪伴着她,也就在翠翠渴望着什么的时候,傩送便登场了。

文学阅读需要帮助学生接受作品的描述对象,唤醒和积淀审美经验,促使读者想象和作者想象形成交融,在想象过程中触及原有的生活经验,激发新的阅读期待,只有这样, 阅读者才能体验和享受到审美的愉悦。翠翠与傩送第一次相遇时有一种“桃花源”般的意境,我们不妨采用分角色朗读的形式让学生感受其中的纯净,在人物的对话中解读翠翠从抵触而吃惊、从羞涩而心动、从朦胧而憧憬的心理变化,形成对翠翠的初步认识:天真单纯、清纯无邪、善解人意、毫无心机,超出一切的利害关系,少女的敏感、腼腆与矜持跃然纸上;而傩送又不强求翠翠跟他回家,叫人护送翠翠,透露出质朴真诚与关心他人的品性。这是一个非常净化的环境,两个人的心又是那么纯洁。这种人性的美反映出人与人相处的最本真最原始的一种状态,从中可以感觉到字里行间所隐含着的桃花源般的美,让学生深刻地体会到“美必须作为人性的一个必要条件表现出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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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走进心灵深处,在情感思维中丰富审美意蕴

即使文学角色和读者角色之间存在着相当遥远的审美距离,但是当读者从旁观者变换成阅读主体的时候,“当角色距离的审美经验被运用于一种真实的生活情境”[2]的时候,读者的认真态度和审美情感就会发挥出一种启示性的发现的力量,就会构成“一个人的自我实现是一种审美教育的过程”[3]。文学阅读是一种“介入式”的经历与体验,是一种心灵之间的碰撞与交流。阅读者需要以作品中的人物角色为情感载体,用近乎生理性的情感活动去介入作品中的人物心理,既丰富和深化作品的情感空间,又体味和收获深刻的内涵和独特的美感。如何走进翠翠的内心世界,如何将读者的思维拉进作品深层的结构之中,这是《边城(节选)》教学的一个关键问题。

文学语言是人物情感的符号,文学阅读就是对文学作品语言文字的解码过程,是在注目沉思和凝神观照之中进行的审美感受,所以说,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具体而完整的生活世界,想象一种生动而鲜明的人物形象。正因为在这纯净的山水间两颗纯洁的心相撞了,从此这美好的回忆便荡漾在翠翠的心头,使她沉默了一个又一个夜晚。选文的最后部分有一个迎亲场景,翠翠在高处眺望,仔细欣赏,感情被牵到很远很远,回到家又拿出唢呐让爷爷吹《娘送女》的曲子。我们可以让学生揣摩翠翠的心理表现,去体会翠翠的感情世界,从翠翠对这支队伍所表现出的极其浓厚的兴趣和行为中,让大家感觉到她朦胧的情感波动,明了这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柔情,是对爱情乃至婚姻的无限渴望与憧憬。

选文最后这样描述道:“白日渐长,不知什么季节,守在船头的祖父睡着了,躺在岸上的翠翠同黄狗也睡着了。”也许翠翠听着《娘送女》的曲子,看着天上悠悠的云,进入了自己的梦乡。我们可以布置一个富有挑战意味和创新思维的练习:此时,你就是翠翠,你在梦中诉说着幽幽的心事……请尝试用文中的语言带领大家走进翠翠的梦。在这个教学设计之中,要求学生自己就是翠翠,带着翠翠的情感,从想象之中去描述“翠翠的心里怀着一个二老的梦”,让那“无忧无虑的天边的云,无忧无虑的敞亮的水”都构成梦的世界,这是翠翠生命成长过程中的体验,是她朦胧的初恋,少女的心绪,从而呼应小说用细腻含蓄的笔触写出了翠翠的情窦初开,也分享到这种美好的情感。

姚斯说,“审美经验不仅仅是视觉(感受)的领悟和领悟(回忆)的视觉:观看者的感情可能会受到所描绘的东西的影响,他会把自己认同于那些角色,放纵他自己的被激发起来的情感,并为这种激情的宣泄而感到愉悦,就好像他经历了一次净化。”[4]文学阅读需要披文入情,沿坡溯源,去发现和发展作者创作的精神魅力。最愉快的阅读鉴赏莫过于一种情感的共鸣,它能引发读者的审美情趣,甚至可以融洽一种生理感官上的“介入式”的快乐。当读到作品人物的喜怒哀乐的时候,也能读出读者自己的悲喜交加,作者赋予了人物无限的情感与美的精神,读者就能身临其境而浸染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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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领悟语言隐喻,在抽象思维中探析审美价值

文学语言的原初本质是一种“隐喻”,它强调了隐藏其中的审美性。正是由于“隐喻是文化解释的一种方式,也是语文认识与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5],所以,开启语言与意义的空间,关注作者的创作意图,发掘和阐发文本语言的美的光芒,才能更加清楚和明白审美思维的应有地位和作用,从形象思维上升到抽象思维,不断探索和表达自己对文学作品、对人生、对世界的感受,使文学的“空白点”和“不确定处”成为一种新的审美意象和审美意境,获得一种新的审美价值。

沈从文曾对《边城》的创作动机这样阐述:“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我主意不在领导读者去桃源旅行,却想借重桃源上行七百里酉水流域一个小城小市中几个愚夫俗子,被一件普通人事牵连在一处时,各人应得的一分哀乐,为人类‘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6]。在《边城》中,作者构建了一个自然、人性、人情皆美的理想王国,呈现了各人应得的一分“快乐”。作者所说的“桃源”是怎么一回事, “哀乐”与“爱”又是如何的关联,“当语文、语文教育成为一种文化隐喻的时候,它不仅更加美丽、更加生动,而且更加深刻、更加丰富,它犹如基因会进入学生的血脉,会帮助学生打开宇宙之门,以独有的方式联系整个世界,乃至会在实践中逐步构建起语文的文化哲学。”[7]所以,在教学过程中我们可以以“桃花源”为教学愿景来设计教学环节,第一次可以安排在翠翠与傩送的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让学生初步体会作品给人以一种“桃花源”般的感受;第二次可以在结束基本情节与内容基础上要求学生读出站在沈从文背后的那个人——陶渊明的时候,让学生进一步感悟《边城(节选)》的艺术内涵。

当进入第二个环节的时候可以这样问,“我们刚才在翠翠与傩送初遇的场景中感受了‘桃花源’般的韵味,你还能从其他地方感受到吗?”这个问题不仅连接了作品的前后情节和环境,而且把思维扩展到了人物与生活、背景与时代的关系之中。学生们自然能找到茶峒这个地方 “一切莫不极有秩序,人民也莫不安分乐生。……中国其他地方正在如何不幸挣扎中的情形,似乎就还不曾为这边城人民所感到”,自然会联想到“桃花源之中的人安然地生活着”,老师可以自然地解说:正是这种近乎绝迹的环境中有着绝迹般的爱情描写才造就了《边城》的艺术风格,或者说,正是因为避开了常见的表现爱情的很多因素,选取了“人性”的角度来表现一种“深层的文化隐喻之美”才使作品具有了“永远新的旧故事”的经典魅力;茶峒的人是未曾被近代文明污染了的善良的人,这样一个地方就是沈从文的一个理想国。这样的教学解读把小说之中翠翠在生命成长过程中的朦胧的初恋体验和作品的社会背景交织在一起,将翠翠作为沈从文理想的人生形式的一个代表来感悟,其目的是给学生留有更广大的审美想象空间,激发起阅读与研究沈从文小说的兴趣。

《边城》作为现代文学史上最纯净的小说,有着独特的文学形象和艺术魅力,《边城(节选)》的教学也许不仅仅要欣赏作品中诗画般的色彩和美好的人生形式,还需要透过故事的清新和文字的朴实去分析作品背后蕴藏着的热情和隐伏着的悲痛。能不能在温暖和美好的人性之中受到鼓舞,能不能在蕴含的伤痛之中获得美的启迪,能不能真正领悟汪曾祺称“《边城》的生活是真实的,同时又是理想化了的现实”[8],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不仅需要对整部《边城》进行接受式阅读与透彻的审美感受,而且需要不断积累生活的阅历与经验,在文学欣赏和批评上下功夫,才能经受一种生命的体验,提升自己的审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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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德]席勒.审美教育书简[M].张玉能,译.南京:凤凰传媒集团译林出版社,2012:31.

[2][3][4][德]汉斯·罗伯特·耀斯.审美经验与文学解释学[M].顾建光,顾靖宇,张乐天,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5.5.31.

[5][7]成尚荣.文化隐喻:重构语文教育[N], 中国教育报,2016-3-24.

[6]沈从文.沈从文文集—11[M].广州:花城出版社,香港:三联书店香港分店,1984:45.

[8]钱理群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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