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漂：其实除了留下，我别无选择

没有在深夜独自痛哭过的人，没资格谈何为人生。

现在是凌晨一点钟，对有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一个人蜷缩在床上，靠着墙，望向窗外。

下午的时候接到父亲的电话，问我过得可好，有没有按时吃饭，间隔数秒之后，略显局促地跟我说：“听说北京最近在清理租房的外地人，你住的地方没事吧？要是辛苦，觉得干不下去了，就回家，别硬撑着，爸爸养你！”忍住鼻酸，却挡不住眼泪的滑落，有种情绪要决堤的感觉。但是我不能，我勇敢又不失温暖地用笑声遮掩住哭腔，告诉他：“放心吧，我可是研究生呢，在北京还愁找工作吗！”动作娴熟地挂断电话，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脑海里浮现出小区最近骤增的面相狰狞的陌生人，有一晚突然一群人闯进同层的401，手握“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肆意的将屋内的隔断房毁灭，满脸横肉，口吐着一些我这个语言学硕士都不曾接触过的污言秽语，将房内的行李扔到楼道的情景，想到这些，眼泪肆意横流。多少有些委屈，有些害怕，有些迷茫，还有不甘吧。

身处热闹的北京五道口，据说这是宇宙中心，但是一切繁华与我无关，北京是个拥挤的地方，仅能安放像我这样瘦弱的身躯，因为我们都太过平凡。北京的冬天很冷很干，手伸进新买的毛呢大衣，才发现口袋被撕裂，耷拉着，应该是早上挤地铁的时候激烈撕扯的结果吧。我用袖子压住翻开的口袋，继续前行。因为高中同学十一在老家结婚，现在要在北京回请我们这些没去现场的人。看得出来，他们很相爱，欢笑声回荡在整个包间，而我也很合时宜地跟着笑，大家也半开玩笑地跟我说，你都这样的年纪了，女孩子不要太拼，再不找男朋友可就真剩下了。突然发现整个屋子就我一条单身狗，我笑答“对对对”，但是，就算我单身，那又怎样？

前几天朋友临时牵线，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事业单位，理工男，研究生学历，父母高知，有房有车。对方一边大快朵颐（点的羊蝎子），一边唾沫横飞，不忘抬头问我一句“你什么情况，说说”。我照着他的思路：92年，河北人，现供职一家互联网公司，文科女，研究生，父母农民，有弟有妹，没房没车。然后就开始了对我的大批判：

“一个女孩子，身高170？你长那么高干什么！”

“混什么互联网公司啊，哪有事业单位稳定，你考个公务员也好啊，整天飘飘儿的！”

“女孩子工作一两年就该生孩子了，互联网公司经常加班，谁照顾孩子，一点都不顾家！”

“你们家孩子太多了，以后怕不是要累赘我吧？”

“房子我们家是有，但是就你那点工资，能跟我一起买第二套房吗？”

“像你这种情况，为什么还要留在北京？”

......

转眼间，一盆羊蝎子已经被他一人吃完，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起身选择去结账，被阻止后，对方问我“今天你吃的怎么样”。回到寝室，跟他发了微信，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毕竟我不是案板上的猪肉，可以任人挑选、比较和宰割。

对啊，我为什么还要留在北京？也许因为理想，也许假装坚强，也许是内心不甘，也许是期待光亮，但是为什么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眼泪会顺势而下？凌晨四点多了，我小声啜泣，不敢惊扰同屋室友。

到底是在北上广坚守理想，还是回家闲庭信步？最近也在跟同学、朋友还有身边的同事闲聊，在帝都买早餐要排队，吃晚饭要等位，工作996，常常一脸油；房价高，物价贵，拼死拼活当个传说中的白领，还不是要跟几个人同住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挤地铁跟打仗似的，买辆车要摇号，等等等等。

但是这些依然阻止不了他们留在这里，为什么很多年轻人，在北上广过得异常艰苦，依然选择背井离乡，义无反顾？有的说，当我们老了的时候，可能不会后悔做了什么，而是会后悔，有什么没做。也有人说“理想”是个最廉价的词汇，但是在北上广，跟别人提理想，没有人会笑话我们。这里多的是和我一样，拼搏奋斗的人，人生不是名词而是动词，也从来不是一个定局而是现在进行时，为什么不在最年轻，最没有负担的时候，出来拼一下呢？年轻就是我们做梦，追梦的最好时期，我真的害怕等到成家立业后，发现柴米油盐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是否还有勇气出去拼搏。

有时候父母和亲戚会问为什么不想回家，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的找个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但是回家就过得很好吗？不是家乡不好，不是小地方没有发展前途，而是小地方社会规则不明确，很多事都要靠人情世故来维持，没有背景的我们同样无比艰辛。当你回到关系错杂的小城镇之后才发现，文凭和能力这些真的远不及拼爹管用。

但是在北京就不一样，这里没有人在意我住哪，吃啥，跟谁交朋友。但是你一旦回了家，除了外人眼里的小清闲，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二舅母和七舅姥爷，还有街坊邻居，谁都要对你的生活插一嘴：你看你同学谁谁谁，找了个富二代，家里边的生活立马就改善了，你看看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比起心理压力，房租的压力还是可以承受的。像我们这种来自农村的大学毕业生，父母坚持只有知识才能改变我们的命运，他们辛苦了半辈子就是希望孩子能够走出农村，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捡钱的生活。房租是很贵，甚至时不时被“清理”，但是收入相对也是高的，在充满机遇的北京，只要你肯努力，有想法，就一定能活下来。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天空，可以获得更多跟这个世界对视的资本，这里机会均等，社会规则清晰，选择的机会也多，甚至你的人生会被重新洗牌。对于很多人来说，在一线城市积累的财富和经验，就是回老家定居的资本。这里有很多试错的机会，跌倒了大不了从头再来。留下来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瞧不起你的人，更是为了那些爱着你的人。

听到太多逃离北上广的言论，但现实是仍有无数的人选择留在北上广，而且涌入的人还会越来越多。很多人跟我一样说在这里没有归属感，如果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成不了我们最终的归宿，把它当做一个提升自己的平台也是很好的。我知道在这里也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去试试，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最近微博上热议的在地铁里边吃面包边哭的男人，视频网站一个被客户给差评而嚎啕大哭满地打滚的送餐员；亲眼看见加班很晚在站台睡着的销售，三里屯深夜里酒醉痛哭的中年大叔更是数不胜数。如果不是为了生活所迫和对理想的坚守，我想不到谁愿意默默忍受这样的痛苦。工作压力大、情感坎坷多、生活艰辛苦，还有像我一样半夜孤独地瞪着天花板失眠的人，哭着哭着竟也就睡着了。

几乎每天都能在地铁上看到跟父母年纪相仿的民工，看着他们忍不住扭头拭泪。哪有什么现世安稳，有多少人的父母还在为你的房子、车子负重前行？怀念小时候，靠着墙壁晒太阳，母亲在纳鞋底；跑的疲倦了，就趴在母亲腿上歇息。现在也该是我们将父母手中的接力棒传递下去的时候了。

以前总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真正长大了才会明白，至尊宝终会戴上紧箍咒，去陪生活这个唐僧去打怪练级，完成人生的九九八十一难。

所以你的结论是？

如果再有人问我，帝都的生活成本居高不下，要不要到二三线城市安放青春？我会坚定地回答：在人最穷但理想最大的年纪，朴素的生活，伟大的梦想，还有一个个和自己一样挣扎的生命是最难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愿过那种一眼就看到老的生活，安逸了整个青春，那不是我的人生价值。况且身边很多志同道合的人身体力行的告诉我，只有自己才能让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不问理想的年龄，理想永远都年轻，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儿，趁阳光正好，趁微风不燥，趁你还未老！

北漂们，你今年几岁了？重的东西要轻轻地慢慢地放下，也许多年之后我会离开北京，会成为谁的她，成为孩儿他妈，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做自己。

晚安，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