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漂男陈一飞 第一章


这是陈一飞来深圳的第600天。

确认公司已经没人加班后,陈一飞关了总开关,锁好大门,打开手机闪光灯,一步又一步挪向应急通道的楼梯。

大厦的走廊灯早已关闭多时,四下黑黢黢的楼道里,零星飘来楼下烧烤的木炭味和肉香,这让陈一飞不至于怀疑自己到了地狱。地狱里可没有这等饭菜香。

大厅的保安陈伯已在会周公,哈喇子流满早已发黄的登记簿,旁边的收音机还断断续续在说着单口相声。

陈一飞迈步走出大门,一股子羊腰子的腥味、烤茄子的蒜香味窜入鼻孔,直探五脏六腑。他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人间。

陈一飞摸摸瘪掉的肚子,照例在烧烤摊前选了好一阵,最后要了份10块钱的炒米粉。绕过七拐八拐的城中村,在家门口的小卖部买了罐4元的哈啤。上楼,属于陈一飞的一天才刚开始。

指针指向1点,陈一飞吃完炒粉,把最后一口啤酒灌入喉中。当啤酒不再冷冰冰,就像冷艳的美女卸下伪装,转而娇媚。一切却索然无味了。

洗完澡擦干身体,打开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古董风扇,陈一飞躺到床上。老风扇吱呀呀地叙说着陈年旧事,陈一飞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

其实也没什么人生可想,他无非又问自己,为什么来深圳,我什么时候可以发财?

大概两年前,陈一飞的村子里爆了个大新闻。菜市场里卖猪肉的朱婶的大儿子在深圳发了财,听说搞了什么共享货币,一夜之间就发达了。然后衣锦还乡,在村口放了个288响的“威震天”。

平时寡言少语的朱婶,那天话出奇的多。一个个地跟乡亲们解释到底啥是共享货币,恨不得把专业术语都打印出来,全村一人一份,好让大伙都学习学习,然后一起致富。

陈一飞他妈也动了心思,心想着朱婶那儿子,从小成绩就不如自家陈一飞,凭啥是他发了财?原因就是他学会了这共享货币!

回到家,看到陈一飞还在被窝里,她气得一下子把陈一飞像提小鸡一样抓起来,把共享货币的资料就往他脸上拍过去。

“一个月内学会,然后去深圳,发不了财别回来!”

陈一飞还没醒透,猛然间只听到“深圳”两字,好熟悉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自己喜欢的晓晨不正是在深圳吗?看来是命运使然啊,自己最终是要去深圳的。

(一)南下

死皮赖脸磨了好一阵,陈一飞拿到了南下的资金——老妈抠抠索索给的3000元。

再加上一堆被褥、水果、衣服,确保自己即使在深圳没地住没饭吃也死不了后,陈一飞搭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走了三天两夜,买了硬铺票的陈一飞差点没把一身骨头颠散。窗外,熟悉的风景一帧帧快速闪过,然后越来越多陌生的高楼大厦撞入陈一飞的眼帘。

当灰瓦白墙、红花绿树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一栋栋墨蓝色的大厦和人头攒动的街道时,陈一飞知道,深圳到了。

陈一飞走出火车站,热情的大叔阿姨们迎面送来唾沫星子:“小哥打车不?市区80走不走?”“靓仔住店吗?”陈一飞知道这些人心可黑着,宰人的技术比村里的庖丁还要厉害。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挤出人群。

火车站大门旁边的灯箱上,“来了就是深圳人”几个大字耀眼地闪烁着,豪情壮志的一飞大喊:“深圳我来啦。”

但行人也不侧目,他们见多了这些喊口号的外乡人,来来去去几多春秋,还不是有的人来,有的人头也不回地走?

陈一飞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他想起了发小东强,这位发小跟某位大佬的名字颇像,就连职业也像。一飞听他说过,他在深圳做电商。

打开通讯录,一飞找到联系人那行,按下了“东子”,手机那头传来“也许我没有天分,但我有梦的天真......”《追梦赤子心》!一飞刚想跟着哼出来,电话那头却蓦地接通了。

“喂......哪位?”

“东子,我来深圳了!今晚咱先来上一箱老青岛!”

沉默半响,那边终是开口了:“啊一飞你也来啦?我这个......今晚要加班,不如你先来我公司,等我下班了咱再去我那?”

”行,你公司在哪?......”

下了计程车,待一飞大包小包地卸下行李,师傅便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让一飞结结实实吃了一顿尾气。

“真他妈晦气!收了老子60多,也不知道态度好点。”一飞骂骂咧咧,抬头一望,XX创意产业园在头上闪闪发光。

说是产业园,里边零零星星就三四家小公司,一飞废了好大劲,终于摸到了东子所在的电商公司。

已是晚上10点半,办公室却灯火通明,里面一水的年轻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地打电话。一飞一眼就认出了东子,戴着耳机,正劈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东子瘦了,眼眶发青,一脸死灰色,眼睛半闭着,嘴里嚼着槟榔。最惹眼的是他一头枯草般的头发,像极了村里的老疯子,三四天没洗头那样。

一飞悄悄走到他旁边,碰了碰他的肩膀。东子过了好一会才转身,眨了眨眼睛,叫了出来:“啊一飞你咋进来了?你先出去外头等我,等下主管看我没好好上班,要扣我钱的!”

一飞悻悻然地走了出去,瞥见这里面热火朝天的年轻人,个个跟僵尸一样。大晚上的,千万别见鬼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一飞的肩,一飞从瞌睡中惊醒,看见了面无血色的东子,吓得叫了出来。“干啥呢?别嚷嚷,里头还有人呢!”

“卧槽这都12点了,你们还没下班?”一飞伸手抓起三袋行李往肩上扛。

“这还早着咧,我跟主管请假早点走的。深圳是这样的啦,哪像乡下那么安逸?在这里,不努力你就会被抛弃。”东子看了看里面的人,神色有点紧张。

在楼下吃了顿烤串,喝了两瓶老青岛,东子就摆摆手不喝了。“明儿还要上班,下次再喝顿大的。”这顿饭吃得意兴阑珊,一飞心里不痛快,却也没说什么。

跟着东子走进巷子,长长的路却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灯,橘黄色的灯光在地上有限地画了个圆,看得出地上都是水。这里终年难见阳光,积水排不出,散发着淡淡的屎味。

洗漱完毕,一飞翻身想找东子聊聊深圳,聊聊梦想,却不知何时东子鼾声已起。

疲惫的人,大概说不了梦想。不是说不出,而是没空说,睡觉都来不及,扯什么梦想?

月上中天,但月光注定与一飞无缘。握手楼里,微风进不来,一飞热得睡不着。

在闷闷的房间里,时间流动的声音格外清晰。床头闹钟咔咔咔地走着,夜里失眠的人最能感受到时间,它一去不回头哇。

这就南下了,这就开始深漂了,这就开始追梦了?不对,还得找份工作才行。饿不死才有资格谈梦想。

未完待续......(二)老乡原来是个大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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