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为人的条件很高吗?我不知道。
大庭叶藏,一个几乎活的没有自己的人,明明出生优渥,却一直在讨好,讨好父亲,讨好家人,讨好老师,讨好同伴,他生来好像被恐惧和怯懦环绕,甚至对佣人的欺辱缄默不言,用谎言欺骗身边所有的人,我觉得这个十分骇人并且使我恐惧,这难道不是对自己存在最大的否定吗?他为自己造了一个假的生活环境。
看他自己的手札和别人对他的看法,完全的判若两人,“我们认识的小叶啊,又坦诚,又聪明,会来事。他那样子只要不喝酒,不,即使喝了酒!也是像神一样的好孩子啊。”咖啡店的老板娘这样说。
我想起阳光和阴影,越灿烂的阳光后面又越阴暗的阴影,好像叶藏一样,他生而为人,认知却和人这个群体格格不入,如他所言,【对人的行为迷惑不解,与世人的幸福观大相径庭】这样的矛盾造就了他的痛苦。
这种格格不入带来的不安全感使他惶恐,于是他开始讨好他人,使别人不能发现一个这样真实而“怪异”的自己,他说“靠滑稽这根细线来维持与人类的关系。”他这样说,将自己与人类割裂开来。好像自己是另一个物种。
他讲述自己的怯懦与恐惧,我甚至觉得大庭叶藏,他像一个披着狼皮的羊,战战兢兢的在狼群中生存,绝望又敏感,在他眼里,只要让别人笑,就能安全一样,就如同使别人生活在自己的幻境中,这样,自己就是安全的。
所以竹一戳破他的虚假时他如临大敌,竹一看破了他的伪装,在叶藏看来仿佛被窥探到了最真实的自己,一头羊被看破了伪装,惶恐不已,于是他重点‘讨好’竹一,我更愿意用‘迷惑’这个词,重点迷惑竹一。叶藏让身边所有人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丁点儿的窥探都足以让他草木皆兵。
从印象派‘妖怪的画像’中,叶藏笃定画家里面有自己未来的同伴,这使他激动到几乎落泪,他创作出自己的自画像,阴森恐怖又真实的自己。又把画藏在抽屉的最深处,他说“担心人们对我心生戒备,又担心人们将之视为搞笑的新成果。”
叶藏有过很多女人,他和阿园殉情,于是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阿园死了,他还活着,他以为堀木是他的知己,堀木的眼里却不乏轻蔑“我可没受过被绳索束缚的耻辱。”他们‘友谊’的本质,不过是“他为了自己高兴,最大限度的利用我而已。”若我有这样的朋友,就算不拉着人撞墙,也早就‘割席绝交‘了。
殉情之事后,他住在‘比目鱼’家里,也许是这种虚伪的人见多了,后来遇到祝子时,她的信赖才在叶藏的眼里弥足珍贵。
他人生的又一次变故就在这里,也说不上是不是虚伪,叶藏说“这世上每个人的说话方式,都是如此拐弯抹角,含糊其辞,总有一种试图撇清责任的复杂与微妙。”
‘比目鱼’就是如此,过分小心,拐弯抹角,于是叶藏错过了回到学校的机会,认识静子,离开了静子,又认识了祝子,和祝子结婚。
祝子因为与生俱来的天真无邪的信赖被人凌辱,叶藏生出巨大的恐惧,他没有去阻止,而是对人产生了从量变到质变的看法,“每当与人接近,那伤口总会隐隐作痛。”
“天真无邪的信任又有什么罪呢?”
这又是一次巨大的变化,唯一的救赎开始崩塌,叶藏更加酗酒如命,女人曾带给他无数的安慰与快乐,这次他却说,“我想去没有女人的地方。”
在药店里,在残疾的老板娘那里,他染上了‘吗啡’甚至为了得到药,和老板娘发生了丑恶关系。他仿佛活在地狱。
从精神病院出来,回了乡下,叶藏的故事也到了结尾,二十七岁,却因早生华发仿佛年过四旬。
人间失格,失去为人的资格,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的呢,这个人,从照片中就与众人格格不入,家世优渥却又狼狈不堪,从幼年就为自己和身边的人编织着一个巨大的骗局,使自己如同戏子一般取悦身边的人。
他的人生轨迹如此悲哀,灵魂如此孤独又痛苦怯懦,生而为人又不懂人类。他明明善良,面对可怕的敌人,他也是想让对方继续幸福下去。
是大庭叶藏还是太宰治,是太宰治还是你,还是我?还是人本身就蕴含着孤独,怯懦,恐惧,要做到怎样,才不会丧失人格,我看过一句话‘有些人离开了别人,就没有了自己。’这是害怕孤独。
很多人都是这样,明明不喜欢,为了得到认同,还是撒谎了,于是得到了同伴,这个时候,我们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叶藏。
是叶藏也是太宰治啊。
“现在的我,谈不上幸福,也谈不上不幸。
只是一切都会过去。”
我仿佛看到太宰治‘毁灭式’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