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中国最美的音乐广陵散,自嵇康去后绝矣,世人再难闻听;最美的法书作品兰亭序,自唐太宗殁后,随其埋入地下,世人再难赏鉴。
世间绝美的事物往往存世不长,昙花一现、惊鸿一瞥、彩虹挂天、兰亭雅集、滕阁盛会等,惊艳了人们的眸子之后,往往给人留下“胜地不常,盛宴难再”之类的慨叹。
春秋时期的音乐大师师旷创作的古琴曲阳春白雪,高雅难和。
“宋玉说,有歌者客于楚国郢中,起初吟唱"下里巴人",国中和者有数千人。当歌者唱"阳阿薤露"时,国中和者只有数百人。当歌者唱" 阳春白雪"时,国中和者不过数十人。当歌曲再增加一些高难度的技巧,即"引商刻羽,杂以流徵"的时候,国中和者不过三数人而已。”
大自然挥洒创作的阳春白雪美景,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领会欣赏。
昨日大年初六,上天悄悄地下了一场融融白雪。大多数人还在凌晨的酣睡之时 ,大自然即以其无边的博爱之心,给这世间万物披盖上了一件绒绒白毯,对这世间进行了一次极其平等的彻底刷新。
尽管这天适逢单位值班,尽管匆匆之间下楼、开车,无心流连雪景,但是我整个身心还是一下子就被这皎皎皑皑软软柔柔的白雪给融化了。
我的车成了莹莹之车,路成了绒绒玉毯,树成了琼枝玉叶,整个世界成了童话世界,完全变了模样。
上天还在簌簌的下,是纷纷而不是扬扬地下,细辨之虽是纷纷却不是急急也不是悠悠地下,就以她那黄金分割般恰适的节奏舞蹈,这节奏让人感到和谐,感到亲切,让人有怡怡之悦。
这只是开车到单位值班一路的粗略印象。
每当雪天,谢家子弟喻雪之典,就会浮现脑海。今日细思之,感觉谢家宝树们所喻尚存缺憾。若说是“撒盐空中差可拟”就差了,此譬喻只是刻画了雪的颜色,而雪落的速度则失之太远;若说是“未若柳絮因风起”,则只是把握了雪之舞姿,却忽略了雪之颜色。
雪之胜,既在雪之姿态,也在雪之颜色。雪之姿态往往会影响雪之容颜。比如狂风之下的雪容,微风之下的雪容,无风之下的雪容,各有不同。这几种状态的雪虽各有不同,也各有所胜,各有所擅。
余不喜雨夹雪,落地即化,徒见雪之空舞,不见雪之皑皑,雪之聚融;
最不喜那虽不是落地即化,也能积融较厚,但因温度较高,积之太溏,车碾人踏,其色黯黯污污之雪。
余虽最喜那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之雪,此雪颇能激人狂喜,引人诗兴。余爱之浪漫之情,爱之轻扬之态,爱之翩翩美姿。
但,在领略了今春大年初六之雪后,我发现上文所谓“最喜”言之过早。
初六之雪悄悄而下,润物无声,翩然而至,悄然而逝。黎明而延至午后,午后艳阳临空,旋即归去,路面洁净而湿润,空气清新而宜人。
上午白雪皎洁而下,下午艳阳明媚普照(“阳”春),这情景让人恍然明白,这不是“阳春”、白雪吗?
不知朋友您领悟到了没?这分明是大自然给世人展示的一副绝美图画——阳春白雪!
想来音乐大师师旷当就是受此美景启发,创作了高雅的古琴曲阳春白雪。他是以音乐来演绎大自然绝美的“阳春”白雪。可能师旷盲目之后,念念难忘善睐之时目睹的阳春白雪美景,不能自已,就用自己擅长的音乐语言向世人、向后人诉说,可惜太过高雅,和者盖寡。
我虽庆幸自己幡然悟出“阳”春白雪美景是大自然的展示,却也后悔不迭。由于坚守值班岗位,由于愚钝迟悟,没能细细景仰、细细鉴赏上午的白雪,没有能多多沐浴、多多徜徉午后的“春阳”,此诚憾事。
当我悟到之时,我恍然觉得这场雪是天宫仙女,身披雪氅,飘然而下;在我凡间,身姿轻轻一旋,大地即完全被仙裾覆盖,漫天银白,弥望一色,人间顿成天宫。
下午的艳阳普照就是下凡仙女飘然而去、发现世人尚未察觉的嫣然一笑,狡黠回眸。
此时再忆昨日雪颜,果然与往日不同。
赞曰:
“其色也,如棉花白乎?如梨花白乎?如雪莲白乎?如奶酪白乎?如羔羊白乎?
其质也,若美玉乎?若荸荠乎?若凝脂乎?若美人肌肤乎?若美人皓齿乎?
其神也,如崔莺莺“临去秋波那一转”乎?如蒙娜丽莎神秘之微笑乎?如演员陈数端庄典雅之落落乎?
皆如皆若,皆不如皆不若之间乎!
恍兮如兮,恍兮不若兮!
恍兮美兮,恍兮妍兮,何归去之速兮?!
幡然若悟兮,伊人已逝。
低徊惆怅兮,顿足长叹。”
世间美好,莫不如此,转瞬既逝,明白之时,就是失去之时。须早悟之。
走在世上的刻刻分分,都应该像海伦·凯勒那样珍惜,她只祈求三天光明,我们有一世光明!须珍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