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曾经觉得最好喝的咖啡,来自学校图书馆地下室的咖啡售卖。
它们有一种咖啡叫做chocalate cafémocha,可可味浓郁的不得了,顶上一层绵密的奶泡。三个港币一杯,冬天圣诞假前的期末考,足以支撑我们度过每一个本应熟睡的长夜。
现在想想,那种咖啡里怕是连咖啡因都没有,有的只是糖量过剩,甜到最后上颚发酸。
但那部咖啡售卖机却是我们的爱人,我们的指望寄托。一旦它挂上维修或者咖啡售罄的牌子,我们便要发脾气大声咒骂,或者夜深人静靠着它默默流泪,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旁边丑陋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一罐冷冰冰的雀巢。
长大了才知道成瘾是一件多么舒心的事情。人生时好时坏,可是兜里总有烟,柜子里酒还没喝完,咖啡贩卖机里,不管多晚,总会吱呀呀的为你,烧开水,泡咖啡。
上瘾的人在身边,不用戒。
阿达
阿达在厦门最热的创业地段,开了一家互联网咖啡厅。
人们这么说他。这个男人长得真普通,内心却无比性感。
比如说,他说,我一直觉得我活到60岁就够了,因为不想面对人生走下坡路的阶段。但是现在我觉得这句话是错的。
因为,我感觉我已经开始走下坡了…….
比如说,他还说,还是找个有脑子的姑娘吧。有些姑娘人生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淘宝账单该如何还。拖累后代干嘛,后代是无辜的呀!
阿达说自己,是一个大龄单身,而又周期性不单身的男青年。
我们都在旁边笑他。他说,年轻时约的炮,这个年纪留下的都变成了真感情。
OK我们都笑不出来了。
郭小姐,一个实打实的工科女,恍然大悟“你这哪叫周期性单身,人家周期性,有始有终。你这顶多叫那什么,脉冲。”
厦门的楼层低矮,海风可以从空隙中腥腥咸咸的吹过来。阿达开着敞篷车把我们岛南到岛北,一路上尽是星光。
一个人脑子里有东西,心里有事,这份强烈往外渗漏,我们都以为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事情。此之谓,衣不解扣,貌不惊人,我们却觉得,性感的不得了。
郭小姐与老李
老李在饭桌上停了筷子“听说你们去看阿达了?看阿达买门票了吗?”
“没买!“郭小姐理直气壮”跟谁买,跟你?”
老李夹了一块最肥美的鲜笋到郭小姐碗里,慢条斯理的说
“好歹带点零食去喂他嘛,真是的。”
趁着老李去结账,我戳着碗里的土笋冻,拿斜眼瞟着郭小姐
“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了真心吧,那你就是24k纯傻逼,我是捞也把你捞不回来。”
郭小姐框叽框叽往碗里舀饭,假装没听到。隔了半响,说“我喜欢他是我的事,跟他无关。”
第二天厦门下了一天的雨,我们在屋里待了一天,和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
半夜郭小姐坐在床头,把我掰过来“我觉得,老李对我一点都不好。”
“那你到底喜欢他些什么?”我声音闷闷的。
“我不知道呀。我吧,有一天在公交车上,看到他公司的广告,我就笑了,可开心了。那一刻,我就觉得,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看到他公司的广告,笑得跟花一样的姑娘,可不止你一个知道不。”
她低头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所谓,我也不图他什么。老李这个人吧,雷霆雨露皆天恩,我要做好我是一个玩具的觉悟。”
郭小姐人美性格好,家世渊源工作出色。
我不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只怕你太年轻就用完了真心的quota.
But who the hells know, so far from now,
there is no better usage of them.
我
离开的前一天,碰上创投圈的大佬做东,去胖胖河马吧的天台喝啤酒。
厦门的风大却不凉,天台上拉起帆布的大棚,一圈彩灯闪着光斑,对面是台湾,灯塔温柔的照耀着海峡,
来了半个圈子的创业者,天使,VC,基金经理。有郭小姐挡着,我可以坐在天台最边上发呆喝酒。
棚那边站了一个极其年轻的基金经理,气急败坏的吐槽自己投过的项目负责人。
“他只有30%的精力用在公司,其他70%都用于撩妹。如果他从这70%里再拿30%出来用在公司身上,那么这个公司就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听着,觉得乐不可支。
杨绛先生说“少年贪玩,青年迷恋于爱情,壮年汲汲于成名成家,暮年自安于自欺欺人。“
如有下辈子,愿我是一男儿,年少得志,潇洒顽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遇得伯乐,得人赏识,留最耐看的一人娶回家,由她洗手做羹汤,床头打架床尾和。等到玩不动了,等待儿女绕膝,喝茶,下棋,去公园撞树,此生甚好。
最后一夜
我和郭小姐在海鲜大排档,吃完鲜甜的象牙蚌,两个人都倦倦的靠在椅子上。她穿了件黑纱裙,一口气把裙子从腰间提到胸口,说,去走走?
五缘大桥洁白的灯光照耀的海浪仿若水银。我拿着相机走走停停,怃然看见一个姑娘站在桥洞里,一动不动。
我想,世界上哪儿都有伤心人啊。
等待我们下了沙滩,回头看那桥洞里的海浪已经及腰了。心里警笛大作,赶忙下水把那姑娘捞出来。
她说“我是被男人骗了。”
故事由来是她的隐私,不便赘述。倒是我们上了岸,发现鞋没了。
不知是哪个大浪,把它们卷跑送走。
大家都止不住的笑起来。郭小姐说,你就应该在鞋子马克笔写上两岸人民一条心什么的,等它冲去台湾海岸,为一国两制做宣传。
我们拎着裙子,光着脚踏过沙滩,石板路,放孔明灯的人群,烤串的小摊,在沙滩亲热的情侣。刷了油漆的黄线比沥青路柔软,路边卖明黄芒果的小摊6块钱一斤,直到脚底微微磨泡,都是温柔的夜。
结婚照
在厦门遇到了好多好多照结婚照的新人,擦着汗,甩着膀子,挤出笑容拍照。
我们发挥了港女的特点,这时候,要吹口哨跟新娘说,你好漂亮,或者happy wedding .
有一次,口哨吹完,新娘笑着转过来,是个满脸皱纹的奶奶。旁边的老爷爷拄着拐杖不苟言笑的看着我们,我们笑着跑开。
回去的taxi上,郭小姐问,你在想什么?
我说。做爱时希望一生年少,拥抱时渴望瞬间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