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嘀嘀嘀……”
冯惜谣睁开眼,红色外壳的甲壳虫闹钟,指针正指在九点。
卧室的窗没有关严,清凉的风撩起白纱。
象牙白的墙壁,桃木色的宜家风衣柜,花枝型的床头灯。
她的视线像被套上了一层模糊的蒙版,所有的物体都被柔化了,像喷上水汽的梦境。
“哗哗哗……”浴室里传来水声。
一个高大的男人裹着浴巾探出头来,“宝贝,周末多睡会儿,我洗个澡。”
她没看清他的长相,支起半截身子,呆呆地盯着男人转瞬即逝的侧面。
她不认识他。
冯惜谣惊醒了,眼前的景象清晰又尖锐。这是哪里?为什么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处一室?
最要命的是,她已经结了婚,有一个温文儒雅的老公。看这床上的情形,昨夜她与浴室里的陌生男人显然已共度春宵。
可她一点也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都说喝酒坏事,偏偏她还嗜酒,几乎每晚下班都要去酒吧小酌几杯,如果遇见了酒友,那她更无节制。
所以,这是一夜情吧?她想着,也不知道老公发现没。她急忙打开手机,却发现没有老公的未接来电。这不合理啊,自己一夜未归,老公居然一个关心的电话都没有?
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跟别的男人过夜了?怎么知道的?昨晚喝酒的时候露馅儿了?她的脑子越发混乱,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喝的酒。
想来想去,她决定给老公打个电话,看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借口也编好了,就说自己昨天跟朋友喝多了,醒来的时候一个人睡在酒店。
她握着手机,掌心冒汗,每响起一声等候音,她就跟着深呼吸一次。
“铃铃铃……”
她四处张望,这才发现听筒里每过一次等候音,房间里就响起手机铃声。她把散落在床边的衣服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摸出了一只手机。
屏幕上一闪一闪,显示来电人为“老婆”。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陌生男人修改了我的手机通讯录,把他的号码设置成了“老公”?她眉头紧锁,又翻了一遍手机通讯录,确认只有一个“老公”,而对方的手机通讯录里也只有一个“老婆”,正是她的号码。
“叮”,手机新闻APP推送了一条快讯:南安市金融大厦保安被杀,凶手在逃,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
难不成……她突然汗毛竖立,这个男人是杀人犯,杀了她老公,还想把她囚禁起来当性奴!但她不是傻子,怎么会不记得自己老公的长相,那个男人冒充她老公也太扯淡了。
“宝贝,地上凉,你坐那儿干什么?”男人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一边看着她笑。
“没……什么。”她用背蹭着床沿站起来,“那个……我肚子饿,出去买个早餐。”
“我去买吧,你在家洗漱。”
“不……不用,我去吧,想出去走走。”
男人微微一笑,“也好,你昨晚喝得有点多,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吧。”
她看着男人又走进浴室,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我是不是想多了?如果他是坏人,刚才怎么会放我出来?她抱着膀子,一边想着,一边快步朝小区门口走去。
“冯小姐,出去买早点呐。”看门大爷朝她打了个招呼。
“你……认识我?”她停下脚步。
大爷推了下老花镜,“呵呵”笑了,“冯小姐,昨晚你男朋友扶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看你走得不稳,今儿个酒还没醒?”
她尴尬地笑了笑,赶忙走出小区,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陷入了沉思。
这个大爷认识她,这就意味着,她和那个男人以情侣身份在这个小区住了一段时间了,那她老公知道吗?这种事瞒不住吧,也就是说,她跟她老公已经分居或者离婚了?但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她无法相信,一觉醒来,她竟然跟别的男人住在了一起。她跟她老公如胶似漆,她怎么就出轨了?而且,她根本不记得新男友的名字!
站了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她连家的地址都忘了。这座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忽然变得陌生起来,眼前的街道、高楼,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见。
“我……大概是病了吧。”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男朋友的家里。
2
到家后,冯惜谣看见了男人放在茶几上的驾照,里面的名字是:周子凡。
“宝贝,你的早餐呢?”周子凡上下打量着她。
“突然没胃口了。”
“酒得少喝,以后我都要盯着你。”周子凡轻轻皱眉,语气依然温柔,“你坐会儿,我去给你熬点小米粥。”
她瘫坐在沙发上,环视一周,电视柜旁边摆放着她和周子凡的合照。她挂在周子凡的脖子上,嘟起嘴亲他的脸。
还别说,周子凡真的符合她的审美,小麦色的皮肤,一米八五的身高,八块腹肌,笑起来露出一颗洁白的虎牙。
她的老公像是白白净净的书生,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谈吐文雅不凡,自有一股熟男的魅力。
结婚五年,她不是没幻想过婚外邂逅,没错,就是和周子凡这样的男人,他被她吸引,给她大男孩才有的阳光和拥抱,宠溺她,给她浪漫和惊喜……但,仅仅是幻想而已,她的内心深深爱着老公。
也许真是嗜酒惹的祸,她的脑子一定出问题了。但她害怕,害怕医生告诉她,她患了类似失忆症的病,会变成韩国电影《我脑海中的橡皮擦》里的女主角那样。
“宝贝,乖,喝点粥。”周子凡舀了一勺,吹了吹热气,送到她嘴边。
她的心怦怦直跳,她的老公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的老公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她会泡上老公最爱的茉莉清茶,将茶水凉到最适宜的温度再端给他。
周子凡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宝贝,冷吗,怎么脸冰冰的?”
她喝下那口粥,胃里暖暖的。不管有没有病,她想先好好享受被男人宠溺的时光。
夜里,她躺在床上喘着大气,望着天花板上的心形吸顶灯,像做梦一样。
“宝贝,舒服吗?”周子凡将胳膊伸进她的颈下,将她揽入怀里。
周子凡的身上黏黏的,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她摸着他结实的上臂,心里一阵愧疚,紧接着而来的是兴奋、刺激。
她的皮肤像烧起来了一样,翻身趴在了周子凡的身上,双手与他十指紧扣。柔软的触感传来,她不禁扭头看向他的手,“你的手指真好看,又细又长。”
周子凡喘着粗气,喃喃道:“因为这双手,我从小被逼着学钢琴,后来我朋友还开玩笑说,我要是专职去开保险箱,一定早就登上人生巅峰。”
虽是玩笑话,但她莫名觉得遗憾,这么柔软灵活的一双手,没有利用起来真是可惜。
一周后的周末,周子凡早早准备了烛光晚餐,庆祝两人相识三个月。
烛光摇曳,牛排散发着黑胡椒香味,盘里的西兰花和小番茄水灵灵的。
周子凡举起红酒杯,轻轻晃动,红色的液体像丝绸在杯里打转。他微扬嘴角,眼里的烛光朦胧而迷离。
“宝贝,来,干杯。”
冯惜谣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微微一滞,目光沉下去,“子凡,我……有些事不记得了,我可能是病了。”
周子凡一惊,赶忙握住她的手,“宝贝,你说什么傻话,谁都不可能记住所有事。”
“我连我们怎么认识的都忘了。”
周子凡的眉头慢慢皱起来,两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冒出热气,“宝贝,别怕,无论你忘了什么,我都讲给你听。还有,明天我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挂专家号看看。”
她笑了,眼睛也湿润了,重重地点了下头。
周子凡长长舒了口气,又端起酒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快乐的事丢到明天去。”说完,仰头灌下去。
她看到他的眉心并没有舒展开,一阵心疼。望着浓郁黏稠的红酒,她迟疑了下,自己本不该再喝酒,但今天是纪念日,她憋在心里的话也说出来了,那就干了吧。
杯中见底,她的胃里一股灼热。再抬眼,周子凡的表情竟有些模糊。
3
“嘀嘀嘀……”
冯惜谣睁开眼,木质方形电子闹铃,时间显示为上午9:00。
卧室挂着厚重的阻光窗帘,中间留了一条缝,一线阳光铺在地板上。
墙上挂着吉他模型,旁边的黑色架子上塞满光碟。高耸的电脑椅和台式机,显示出房间主人热爱电竞。
卫生间里响起冲水声,很快,门开了,一个只穿着裤衩的男人走出来,挠了挠鸡窝头,摸到床边直挺挺躺下,响起轻微的鼾声。
她不认识他。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于是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像用木棍子一点一点撑开眼皮,她祈祷看见周子凡,哪怕是一件熟悉的物品也好。
墙上的吉他模型固若金汤,陌生男人依然在身边打着呼。
她平躺着,呆呆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谣谣……”男人呢喃着,伸手搭在她的胸口上。
她像触电一样弹开,滚落床下。
男人彻底醒了,疑惑地看着她,“谣谣,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坐在地板上,双手抱膝,像一只警惕的小猫,“你是谁?”
男人张大嘴,半天发出一个“啊”字,往她那边靠了靠,忽然露出歉疚的表情,“坏了!对不起谣谣,你说过喝不了酒的,昨晚为了庆祝电竞得奖,我非要你喝……唉,对不起。”
这么说,又是喝酒惹的祸?那她是在与周子凡的恋情里出轨,还是已经分手另结新欢?她突然对自己感到陌生又恐惧。
“谣谣。”男人下床蹲在她面前,“真对不起,我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好吗?”
“好,今天就去!”她斩钉截铁。
“你先休息下,我出去给你买早餐,还是豆浆油条吗?”
她点了下头,男人知道她的喜好,大概已经与她同居一段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男人的目光一暗,“秦煜。”
秦煜走后,她胃里堵得慌,像塞了团麻布。她打开电视机,烦躁地转台。
“插播一条寻人启事:周子凡,男,27岁,身高1米85,于5月6日失踪……”
她睁大了眼,呼吸几乎停滞了。
电视上正在展示周子凡的照片,他身上那件深蓝色的耐克polo衫,不正是烛光晚餐当晚他穿的那件?对了!那晚她记得是5月5日,也就是说,周子凡第二天失踪了,而她记忆全无,马上又与秦煜同居了一个月……
这分明是天方夜谭!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在周子凡家醒来?周子凡又为什么会失踪?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会不会……周子凡的失踪跟自己有关?
她死命咬着嘴唇,全身发颤,猛地窜起来冲出门。她要看医生,现在就要!
走出楼道的一刹那,她被阳光刺痛了双眼,往后一退。正是这一停顿,她看见小区最壮的大树后有个人,本来在朝秦煜家张望,见她走出来,连忙缩回头走了。
那个身影,她有种熟悉感,剪裁得体的西装,衣领硬挺整洁,走路时双手插袋,即使匆忙也不失优雅。
她全身血液沸腾,拔腿追过去,很快跟上了男人。她狠劲儿抓住男人的肩膀,大喝一声:“你站住!”
男人没有挣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像说给她听,又像说给自己听,“你不该认出我。”
“赵珣英,你什么意思!你是我老公,我为什么不该认出你?”她的脸色惨白,眼眶泛红,头发被风裹挟着贴在脸上,活像电影里的女鬼。
“你先冷静点。”赵珣英面色沉静,双手捧住她的肩,“换个地方说话,我都告诉你。”
她紧跟着赵珣英出了小区,一路走到一家偏僻的咖啡馆。馆内是欧洲中世纪古堡风格,铁架上的灯光昏暗,壁炉烧得正旺,似乎随时会蹦出一只吸血鬼来。
她浑身不自在,却又觉得之前来过,心里有股别扭的快感,不禁舔了舔嘴唇,仿佛能尝到一丝甜腥。
“惜谣,其实你病了。”赵珣英抿了口黑咖啡,淡淡开口,“你有间歇性失忆症,我尝试为你治疗,但你抵触情绪很大,甚至以离婚来威胁我。”
她想起了,赵珣英是脑科和精神科专家,既然如此,那他一定知道自己的病况,急问道:“我病得有多严重?怎么会住在别人家里?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秦煜家?”
赵珣英不疾不徐道:“虽然挺严重,但不影响正常生活。你不肯让我给你治疗,为了安抚你的情绪,我没有勉强你,后来你时常不回家,偶尔会通过社交网站告诉我你的地址。”
“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抓扯着自己的头发。
“秦煜家的地址我是昨晚收到的,那个时候你可能是想起我了,之后又忘了。我猜到你大概是这种情况,所以过来看看。”
“我该怎么办……”
“跟我回家好吗,让我来治疗可以吗?”赵珣英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
“好。”她有气无力地答道。
4
“嘀嘀嘀……”
她再次醒来,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显示为晚上9:00.
灰色的石头墙壁,黑色的木桌,床头柜上的铁质烛台上,几只白色的蜡烛正静静燃烧。
她深吸一口气,潮湿而腐败的味道,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赵珣英走了进来,“心心,是你吗?”
吴心点点头,面如冰霜,目光阴郁,“我回来了。”
赵珣英笑了笑,“出来吹吹风吧。”
倚靠在后花园的木栏上,吴心拨弄着左手新做的指甲,蓝色的碎钻闪闪发亮。
“心心,来点香槟吧?”赵珣英从屋里出来,端着两个杯子。
吴心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接过香槟杯,“庆祝什么?”
“冯惜谣不会再出现了。”
“嗯?你研究出了让她消失的方法?”
“没错,她越来越不受控制,总在不适宜的时间醒来。”
“难怪有时候我会失去一天两天的记忆,原来是她在作怪。不过,你的催眠术和药物是不是效果不行了?”
赵珣英的脸颊肌肉紧绷起来,脸比夜色还暗,“我是低估了她的意志力,最近反抗得厉害,所以我让她消失了。”说完,目光如刀刃扫过吴心的侧脸。
“消失就消失吧,不然早晚坏事。有烟吗?”吴心波澜不惊,像戴着面具。
赵珣英的表情也松弛下来,吴心就是他创造出的“机械姬”,没有感情,只懂服从,他也时刻注意着不让她有主动意识。
“怎么?在一个身体里住久了,有感情了?”赵珣英递上烟。
打火机“啪”一响,烟丝燃烧起来,火星子像小虫一样顺着烟杆向上蠕动。吴心眯起眼,慢慢吐出一个烟圈,“什么是感情?”
“你不用知道。”赵珣英的笑容更盛。
“行,那我干活了。”
吴心走进小屋,推开一个暗门,里面摆满了烛台,中间摆放着一张深棕色皮质躺椅,秦煜双手被捆缚,闭着眼均匀呼吸着。
她弯下腰,朝他的耳边吹气,声音酥软,“亲爱的,天亮了,1,2,3,睁开眼。”
秦煜缓缓睁眼,仍是一动不动。
吴心从旁边抽屉里取出一粒蓝色的药片,倒上一杯热水,端到秦煜面前。她圈住他的脖子,先把药片喂进他的嘴里,“乖,吃下这个,你会变得更厉害。”
秦煜机械地张开嘴,吴心将水杯端到他的嘴边,他有节奏地一小口一小口喝水。随着喉结滑动,药片被吞了下去。
小院里的赵珣英继续吹着夜风,品着香槟。
大约三年前,冯惜谣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诊所。当时冯惜谣因为间歇性失忆来看病,她唯唯诺诺又万分纠结的样子令他印象深刻。
那时他为了研发催眠疗法和精神控制药物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业界专家却对他嗤之以鼻,说他搞的是歪门邪道。
他气不过,冲动之下,通过催眠和药物操控冯惜谣在夜店钓了一个愚蠢的大款,一夜之间冯惜谣帮他搞来了十万块钱。
冯惜谣单身,性格内向胆小,没有亲密的朋友。因为工作压力大,她的精神长期紧张,并且习惯压抑自己,不敢反抗。
他萌生了把冯惜谣改造成“机械姬”的想法,操控她通过各种方式帮自己赚钱。在后面的疗程里,他全部使用自己研制的催眠术和精神控制药物,在冯惜谣的身体里创造了吴心。
吴心冷酷,执行力强,并且继承了冯惜谣顺从的性格,绝对是完美的犯罪机器。此后,吴心“钓”目标,要么是没脑子的有钱人,要么是有特殊才能的人,比如周子凡,他的一双妙手,再复杂的保险锁都能解开。
为了更好地控制冯惜谣,他跟她结了婚。交易间隙,他会让冯惜谣醒来,过一段正常的日子,毕竟自己也需要正常的夫妻生活。
不过,最近冯惜谣不知什么原因对催眠和药物的抵抗越来越强烈。怕罪行败露,他夜以继日地埋头研究,终于研发出一套新的催眠术,将冯惜谣彻底“杀死”了。
接下来,他想在这具身体里再创造出一个“女人”,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他抿着嘴唇上的香槟酒,露出邪淫的微笑。
5
“他吃了药,已经睡过去了。”吴心走出来,拍了拍手掌。
赵珣英轻轻放下高脚杯,扭了扭脖子,“你去休息吧,接下来我来处理。难得遇到秦煜这样的电脑高手,以后不用那么麻烦去偷保险箱了。”
“周子凡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运气不好,开保险箱时遇到保安巡逻,他杀了保安,警察正在通缉他,留着他太危险,懂我的意思吗?”
“明白,我去做事了。”
吴心转身走进花圃后面的仓库。天窗透下一丝月光,照在周子凡的身上,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头向前垂着。她抬起他的下巴,邪魅一笑,顺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半个小时后,暗门被撞开。
全副武装的刑警冲进来,将正在催眠秦煜的赵珣英按倒在地。
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赵珣英才回过神来,从躺椅侧面看出去,吴心被一位女警扶着,她的面容憔悴,头发被挽成了松松的发髻垂在脑后,神情惊恐不定。
她是谁?赵珣英被自己的问题吓到了。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眼睛骗不了人。眼前的女人,眼神里的恐惧和无助,是真实的,吴心演技再高超,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她什么时候变了?我竟毫无察觉!赵珣英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像一个布娃娃,任由刑警抓住、戴上手铐、拎起来。
“姓名?”刑警大声喝问。
赵珣英死死盯着柔弱的吴心。
“叫什么名字!”
“赵……珣……英”
“我们接到报案,你利用催眠操控他人犯罪……”
“报案?”赵珣英猛地回头,“谁报的案?”
刑警没有回答,只看了眼不远处的吴心。
“我在治疗病人,你们搞错了!”赵珣英咬着牙,仍死死盯着吴心。
“我有间歇性失忆症,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经常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你们在中心医院可以查到我的病历。”吴心被女警搀着走了进来。
“我老公经常不在家,我怀疑他有外遇……”她捂着嘴抽泣,“所以今天跟着他,没想到在仓库看见一个被绑着的人,又看见他在催眠别人……”说着,“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是病人,说的话不可信。”赵珣英冷冷道。
“那我说的话呢?”
所有人看向门口,周子凡捂着手腕,倚靠在门框上,“我亲耳听到他承认,他控制我去金融大厦偷门禁卡、开保险箱,还在我的意识里植入命令,一旦被人撞破,就要杀死对方。”
赵珣英怔住了,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老公对你做的事……”吴心哽咽着望向周子凡。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赵珣英的脑子里像有一颗雷炸开,周子凡被吴心控制了!
他顾不上暴露罪行,脱口喊道:“她是共犯!”
“老实点!”刑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人证物证都齐了,你还想推卸责任?”
赵珣英被刑警押着往外走,路过吴心时,他突然发现,她的左手做了指甲。
一些疑问涌上心头,他浑身直冒冷汗。
他一直觉得,冯惜谣是天使,吴心是魔鬼,难道天使和魔鬼合体了?或者,当时创造吴心的时候,也造出了其他的潜伏人格?
吴心指甲上的蓝钻一闪,他骤然想起了初遇冯惜谣的情景。
冯惜谣当时做了指甲,是星空色。经过几次治疗后,她总是把指甲剪得圆润干净。
吴心是不做指甲的,她拥有女性的身体,但人格更像男性。
莫非……冯惜谣和吴心都是他创造的?冯惜谣后来对治疗的抵抗是本体意识苏醒的反应?
那天的情景清晰起来,自称冯惜谣的女人虽然神色疲惫,语无伦次,但妆容精致,举手投足别有风情。
他只专注创造吴心,对女人衣着打扮的变化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可能是他的治疗导致女人本身的意识沉冯惜谣和吴心都是他的杰作。
想到这儿,赵珣英仰头“哈哈”大笑,他是天才!死了又怎么样?他最完美的作品留在了这个世上,那个女人,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鲜血。
“别耍花招!”刑警喝道。
赵珣英微微舒展身体,深吸一口腥湿的空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女人擦拭着眼泪,哀伤地望着他。
只一瞬,他看到了,女人眼里一闪即逝的狡黠和阴冷。
女人的本体意识,彻底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