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想要买的书没买到,原因却有点不可思议,就好像是针对我一样,有人在前一天把书全买走了,不过如今网上购书也很是方便,那也省着我再去费力寻找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给简秋打个电话。
拨通她的电话后,“嘟”声像心跳一样规律起伏,中间的空白像是坠入了深谷,响了6下,简秋那熟悉的声音传来。
“喂,沐川”
“喂,没打搅到你吧?”
“没有,我也准备给你打过去呢”
“哦,那我..还是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我的问题更适合最后说”简秋不容置疑地说到。
我说“我只是想打听一本书,你看过《我!我!》这本书么?”
“《我!我!》?”她重复了一遍,在语气里满是寻找的味道,“没看过,这么奇怪的书名我不会感性趣去看的”
“名字的确有些怪,不过据说是献给你的”我照着青吾的说法实话实说。
“我?哈哈,不会是你写的吧?”简秋故作夸张地笑了两声说到。
我一时嘴巴失去控制不知道该调配出什么词句,她的话传出的信号让我激动不已。“我以为是你丈夫写的”这句话我最终没有说出口,就像捂着什么秘密不让别人看到。
“还在听么?”简秋问到。
“在,刚才有东西掉在地上了”我随手抓了个借口拿来搪塞。
“是在家么?”
“是的”
“我有个请求,说出来有些失礼,如果不同意你可以马上挂掉电话”
“嗯,什么事儿?”
“你,能不能过来我这里?”她像拧干毛巾里的水一样拧出这句话。
“现在么?”
“天黑前赶来就行,介意么?”
“那倒没有,是需要我做什么事嘛?”
“可以带上你写小说的工具,我的地址是月鸣路66号”
“我记下了,但是,我过去的话真的没什么问题么?我指的是那位小说家”
“正常情况下当然有问题,但是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们已经跨出原来的生活了,你要理解这句话”简秋充满教导语气地说。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正常?”
“就像人们常说的硬币的正反面,它实际上是有区别的,正反两面永远不会同时出现,不过当你递给超市收银员时哪面朝上就无所谓了”
“虽然我还是不太理解,但是我会准时到你那里”
“嗯,一会儿见”
“好的,再见”
“再见”
卧室的窗户那里不再有风吹来,不知道是不是城市周围的黑山挡住了途径这里的风,窗帘静静地垂在哪里不再轻快地起舞, 屋内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腐朽的味道,我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下,冰凉的感觉从口腔顺流而下积聚在腹部扩散开去,我喜欢这种直观的由内而外的感觉。
6点整我准时出门,夏末的傍晚依然来得很晚,但它迟早会来,我们从来都不会担心傍晚不会来,这就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我知道很多所以我们不会担心;月鸣路离我住的地方步行有半小时,要穿过一段林荫的山路,那里是有钱人的住宅区,独栋的别墅,种满植物的庭院,远离城市的喧嚣,想必简秋的丈夫靠小说挣了不少钱。街上的声音变的哄闹,说话声和汽车的鸣笛有别于清晨的颓然,整个城市像是经过一天的历练变得成熟健谈,好像没有人意识到,风消失了。就算是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从我自广西回来,卧室的窗帘似乎就没飘起过像是生了病一样,但是风到底对人在城市中生存有什么用处呢?好像用处不大,即使了消失了也无关紧要,况且它本来即使忽去忽来的,没人会注意到,就像人每天脱落的皮屑,就便是看到了也会置之不理的。
经过一家有名的烘焙店时,我进去买了自制酸奶和黑森林蛋糕,结账走出门外,白天竟然像是猝然被染了墨色暗了下来,我加快脚步,简秋特意告诉我要天黑前赶到,如果有什么事必须天黑前做的话就不好了。身后的街道上急促的鸣笛声让我不自主地转过身望了一眼,路上的汽车多了起来,炫目的车灯亮成一片,我回身继续往前走,但是我意识到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我又一次转过身去,街道上依然是拥挤的车流,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对,一定有什么在我刚在经过的视线里,我将视线回转半圈看向马路对面,火锅店外的顾客在排长龙,咖啡馆里亮着昏黄的灯光,一家冰淇淋店门口围着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没有什么不对,我在对面的街道上搜索想要找到刚才让我觉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这时我看到在冰淇淋店门前的路灯旁边有一团黑色,那团黑色悬浮在路灯的亮光中,我驻足细看,那团黑色有着轻微的波动但整体趋于椭圆形,篮球大小,缺乏实物感,像是在光线中突然裁去了一块,我闭上眼睛让眼睛和精神休息一下,然后睁开眼睛,那深邃的黑色“圆”(说是一张纸更合适,它并不具备球的立体感)依然浮在那里,完全不顾及重力,蔑视我在脑中堆起的物理常识,之所以感觉那是二维的东西,是因为它没有反射光线而是像是在吸收周围的光线增加自身的黑暗;我想穿过马路,去到路灯下面看个究竟,但奈何车流不息又想到简秋,于是我最后看了一眼黑色的“圆”便转身向月鸣路走去,那到底是什么,我想即便是我走到了近前也不会知道,这一天我已经习惯了对看到的奇怪现象视而不见了,生活的喉咙又没有被扼住,我的生活还能畅快呼吸。
10
赶到简秋家时是6点35分,旁边的一栋房子里飘出卡农钢琴曲,规律的声部追逐着另一个声部,像是跳跃在山涧嬉戏的精灵,我看了一眼大门边的门牌号然后按响了门铃,简秋打开门时钢琴曲最后一个小节和和弦正在融合,屋里透出温馨的黄色灯光,简秋看到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笑了一下把我让了进去,她的头发跟往常一样束在脑后,白色体恤和卡其色裤子的家居服,胸部的形状被很好地衬托出来,我一时竟忘了跟她打招呼。
进门后闻到一股让神经放松下来的淡淡的香味,装修风格属于极简主义,冷色调的主题,进门经过短短走廊便是足足有一百平米的客厅,考究的棕色地毯,灰色的真皮沙发,形式简单的茶几,除此之外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我像是沁入了冷水里大脑一片空灵,简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先坐吧,喝咖啡还是纯净水?”
我说“咖啡就行”。
我坐在沙发上,把装着电脑的背包放在旁边,对面的天蓝色墙壁上挂着一副画,画的内容很是抽象,并不是具体的什么事物或风景,白色的底板上几种色调渲染式地缠绕在一起,慢慢融合彼此汇集在一起,最后竟然变成了黑色,黑色向各处迸发,直至被画的边界限制住。
我看着画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简秋已经坐在了旁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杯冒着淡淡热气的咖啡,我赶紧向她抱歉,然后坐正。我看向简秋,她的面容有些憔悴,皮肤也失去了应有的光泽,但是仍难掩秀丽的模样,眼睛里有种奇异的神光,她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然后对我说“冒昧地请你来实在抱歉,因为我这里的日子,说起来真的难以为继了”
“是缺钱么?”我明知不是,可还是问出了相当愚蠢的问题。
“那倒不是,你还记得那次在广西的事情么?我至今还没有给你合理的解释”
“嗯”我趁热喝了一口咖啡,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屋子里没风,但整体的氛围总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简秋的讲诉并非是说明意义的,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然后把回忆变成我能理解的语言说出来,这其中想必有对痛苦的忍耐和对美好的释然,渐渐的我才发觉,简秋的讲诉对我有多重要。
简秋出生在1985年,父亲是大学教师,母亲是位医生,从出生就过着富裕无忧的生活,就那样一路小学,中学,大学顺顺利利地走过来,她用了托尔斯泰的那句名言“幸福的人生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生却各有各的不同”,前半段更适合学生时代,后半段便是给剩余的人生量身定制的,大学毕业后,她来到这座城市,远离家乡却紧临大海,她说她从小就喜欢大海,甚至经常会梦到;在这里她进入一家出版社,成了一名编辑,算是实现了与文字为伴的梦想;两年后,她休假时独自去了广西,特意找了个偏远的小镇,避开蜂拥的人群,坐在有阳光和海风的房子里看书度日,一天傍晚,她走出待了一天的房子出门散步,天色没有完全暗下来,海风清凉,太阳像是被画在西边天空上的一个浅黄色的圆,耗尽了一天中的能量,正要沉睡过去一样。简秋穿过马路,来到沙滩上,沙滩的特殊触感和迎面吹来的海风让她有些心神驰往,大海深处天海相连的地方像是通往另一个奇妙世界的入口,沙滩上的人已经不多,有几个孩子在踩水嬉戏;她看到有一个男生独自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面对大海静静地坐着,像是在抵抗或者回忆什么,偶尔风会轻轻撩起他的头发,很干净的男生,简秋心里想,她走过去坐在离男生不远的地方,面朝大海保证余光能够看到他,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保持着两人独有的距离,风像在两人周围环绕吹拂着两人不同的气息,天色很快完全暗了下来,男生起身离开了,简秋赶忙跟了上去,要说有什么想法驱使着简秋也不知道,只是大脑临时应急作出的反应,简秋在后面保持着她以为的安全距离,街上飘着一股水煮牡蛎的味道,当男生站住脚步时,简秋发现他竟然站在自己租的房子前,他驻足看了房子一眼然后走到门边弯腰从门缝下塞进了什么东西,之后便迅速拐进旁边的一栋房子,全程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简秋的存在,简秋看着那一幕手心被汗沁湿,心脏像不属于自己一样自顾地狂跳,她走到自己的房子门前,打开门手摸向门边的开关,打开灯后她看到自己站着的脚边有张折在一起的纸,捡起纸后她把门关上,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展开纸张,上面写着一句话:“可以约你明天一起去看日出么?我叫沐川,住在隔壁,等你到4点半”
“他也叫沐川?”听到自己的名字我有些情难自已,张口问到。
“嗯”简秋平静的回答,然后继续说下去。
简秋租住的是一栋独院平房,虽然面积不大,但是给了简秋想要的生活,每天清晨出门散步,买回来一两天的新鲜食材,然后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看书,她随身带了《追忆似水年华》和《1Q84》,都是很长的故事,那样可以保持一种深度比较长的时间,她很喜欢村上村树,所以先读的是村上先生的《1Q84》,每天沐浴在阳光中,书上的文字一旦放在阳光下就变得神性起来,那是一种奇妙的化学变化,能让简秋专注地呆在书中的故事里一整天,也许就是那段时间被那个男生注意到了吧,自己在午后的温暖日光下也许真的很迷人呢,简秋自己想着;然后她把纸折起来,去厨房烧了热水冲了杯咖啡,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简秋无心看书,便打开电视随意翻看着电视节目,但好像哪个节目也索然无味,只能一个一个的换下去,当她听到预报天气的声音时已经又往后越过了两个频道,她把频道换回去,一位声音像抹了蜜糖的女主播在播报明天的天气“明天沿海地区会遭遇热带气旋,请大家呆在室内,不要外出”
出生在内陆的简秋不明白热带气旋意味着什么,不过从话的后半段也理解了天气不适合外出的情况。她把电视关掉,窝在沙发里反复预想着第二天的情况,期盼清晨那几个小时能够外出,哪怕只要一两个小时也行,但愿自己的期盼能够拖住热带气旋一会儿,因为时间实在不多了,自己两天之后就要离开了。
慢慢意识变得模糊,她把立在沙发旁边的台灯的亮度调到最低,抓了薄毯子盖在身上便睡着了,不算踏实的睡眠,意识总是突然惊醒,除了佝偻的台灯缓慢地吐露着微弱的灯光周围寂静无声,就连海浪声也时有时无,看来天气还没变坏,简秋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带着扬起的嘴角她再次入眠,再次醒来时她透过窗户的一角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褪去了深深的黑色,她猛然坐起,不顾脑袋的眩晕拿起手机,时间显示是4点20 分,还来得及,简秋浅描淡写地完成了洗漱,穿着前一天的T恤牛仔裤就冲出门。
来到街道上简秋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是他;她有些拘谨地走上前,男孩也看到了简秋。简秋几乎记不得当时的感受,只是同样的画面在之后的生活中总会不经意浮现出脑海,她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向沐浴在路灯下的男孩走了过去,就像两年后的婚礼上那样,两人心照不宣确认了眼神,男孩略显稚嫩的脸棱角分明,五官并非十分帅气但是干净清爽,肩膀很宽,穿上西装的话一定好看,简秋的思绪飘远了。
“冷么?”男孩问到。
“啊?不冷,温度正好”简秋习惯性地用右手划过自己的左臂。
“走吧?”
“嗯”
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天光也正缓缓地恰似同步地走向黎明,偶尔传来的一声狗吠让两人身处的街道更显安静,就像无声的命运突然走到了如今的时刻,当两人的生命出现此刻的交集时闪现出如黎明般的灵光,那是二人所不曾见到的。两人无言地走到海滩,简秋觉得像是把过去28年不曾相识的时光投入到这段并肩走过的十几分钟里,过去的日子就是这样被未来不断改变着重塑着,远处的长线中间冒出了太阳羞怯的眉眼,时间正好,简秋忘记了天气预报的困扰。
初升的朝阳在努力爬出海洋深处的长线,照在两人身上的光线还很微弱,但大海深处的光线已经炸裂开来刺破云层,驱散了周围的浓重的黑暗。
“很美吧?”沐川问到。
“嗯,过去的这几天我竟然没想到出来看日出”简秋是真的有些后悔。
“你很喜欢看书吧?最近在读什么呢?”
“工作的时候没有大把的时候用来看书,来到这儿这几天我算是在报复性阅读,正在读村上村树的《1Q84》,快要读完了”。
“两个人的相遇竟然写了1000多页,但是世间的每一个时间节点都有着离奇曲折的序曲,说不定我们之前也曾见过面呢”。
沐川的话像是被风吹着飘忽进了简秋的耳朵里,还继续旋转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大多的事情都无法预料,经历了又无法改变,但或许真的有命运这回事,有些事情早早注定,就像我们体内的DNA序列”。
“我们的聊天是不是太生硬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沐川”沐川转过头看着简秋被朝阳映红的脸。
“我叫简秋,竹间简,禾火秋”
“看过海边的日出么?”
“我生活的城市也在海边,但是没有这样的海滩,城市也太过现代化,日出只是敷衍了事的样子,完全看不到这样的景象”。
“我在这里长大,那边那片礁石群是我家原来的村子”沐川指着不远处的一片黑色岩石说。
“里面还有人在吗?”。
“人都走光了,那里的环境已经不适合现代的生活方式了,我13岁那年母亲带着我离开了那里,去了别的城市”沐川捡起一块贝壳,把上面的沙粒吹干净放进裤子口袋里,接着说“几年前母亲也去世了,我开始独自生活,这次回来是因为工作上面的事情”。
“那边的天空怎么回事”简秋看到天边的阴暗云层开始翻滚,太阳早已不知所踪,说完她脑海里响起了那位声音甜腻的女主播的声音。
“要变天了,我送你回去吧”沐川看着远方剧变的天空,眼神里满是厌恶。
把简秋护送回家,沐川在门口说了声再见便跑进隔壁的公寓,仿佛那声再见真的有用似的,外面很快被大雨包围,简秋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雨,房子像是摇曳在巨浪上的小船,狂风骤雨拍打着玻璃,呼啸的风从房子的缝隙里挤进来,简秋披了毯子端着热咖啡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通往斯万家的路》,今天她决定开始读《追忆似水年华》,打开新的故事成了她现在迫切想做的,不再想安静地守着一成不变的时间了。
第三天,风停了,外面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简秋在早晨把行李已经收拾好,房子也做了应有的打扫,她站在窗户前看着雨中的街道,心里满是惆怅,一会就要赶去机场,今后与沐川怕是再见面了,时间如空气一般被慢慢抽干,外面的街道上始终不像是有人要经过的样子,即便是有又有多大的可能是沐川呢?他在这两天中没再出现,而简秋除了窝在沙发里看书,剩余的时间就会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户前看着雨中的街道,她不认为自己对沐川产生了类似喜欢的感情,还没有那样的基础,她认为自己只是陷入了异性相吸的物理状态中。
直到简秋提着行李箱扭开房门,街道上依然只有蒙蒙的细雨落下,简秋来到街道上看了一眼隔壁的公寓,她很想大声喊出来,但她终究没那样做,还没有那样的理由支撑她做出那样的行为,想法和行为之间总是横亘着可宽可窄的鸿沟。
如蛛丝般的细雨落在身上结了一层水绒,简秋没有打伞,行李箱的轮子在经过的水洼里留下一串涟漪,她想起了两天前的清晨,他们并排走在这条路上,后悔当时没有多说两句话,那样的话如今的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呢?这时一架飞机从头顶阴霾的天空中飞过,简秋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马路对面就是一起看日出的地方,她像是走在两天前沐川和自己的身后,她想出了一个又一个当时应该做却没做的决定。坐上开往机场的公交车后,简秋觉得有些东西开始渐行渐远了,就像细雨中的万物,它们化作清风细雨都留在了那个清晨的大海边,时间怎么也留不住了,如同这辆开往机场的大巴,除非发生意外,否则不会掉头回去。
11
回到家里的简秋当天晚上失眠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睡意却迟迟不肯来,无奈之下她继续读书,像是清醒的意识必须要故事来喂食,终于打出第一个哈欠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2点16分,她把书合上,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之后才发现隐藏在意识角落里的是什么,她把故事中的男人全都赋予了沐川的形象,故事发生的城市全都想象成了海边的某座能够看到美丽日出的小城,简秋试图把思维的方向掰过来,就在这种角力中,意识的帷幕逐渐落了下来,所有感觉都开始飘远。
第二天还在假期中,所以简秋醒来时已经9点半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后发现是有人想谈谈小说出版的问题,简秋问对方是谁,却只收到一个约见的地点信息,是一家咖啡馆,并不算远,两个街口的距离,可简秋觉得对方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是骗子?她摇摇头扔下手机走进浴室,熬夜的后果就是满脸的油腻,迫切需要冲洗一下。
早饭简秋煎了鸡蛋和香肠,用热水冲了咖啡,暖心的阳光照在地板上像是在说“久违了”,简秋边把最后一块煎蛋送进嘴里边拿起手机翻看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本想着不去理会,但又想到那家咖啡馆地处闹市,没人会那么胆大包天吧?或许对方是位不太礼貌的年轻作家,就这么拒绝了似乎有点残酷,简秋最后决定赶去见见那个自称是小说家的人。
下午两点,简秋准时出门,她穿了件黑色连衣裙和匡威常青款的帆布鞋,斜挎的单肩背包里有她随手放进去的一本短篇小说集,走在阳光斑驳的街道上,简秋觉得没什么比午后的阳光更让人感到身心舒畅了,虽然这里没有随时都能感受到的海风和像从火中淬处的熔铁般的日出,同样也没有让人失望透顶的细雨和狂风。
推开咖啡馆的那一瞬间,简秋开始庆幸自己做了多么正确的决定,她也明白了前一天的失眠是为了什么,但她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她甚至怀疑自己回错了城市,进错了家门,不然怎么可能在这里又见到沐川呢?
简秋在已经跟沐川结婚后的一次聊天中问他,那天在咖啡真的只是碰巧么?沐川的回答让简秋幸福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他说“碰巧只找有准备的人”。
简秋在看到沐川后,直直地愣在原地一大会儿,她需要时间来消化眼前的景象,甚至想过转身逃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只是那个时刻意识像是奔流直下的瀑布,思维的线条喷涌出来,她不知道该抓住哪一条。半晌,她安静的向沐川走了过去,他侧身对着门口,正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知道简秋走到他身旁他才意识到,沐川看到简秋时也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两人一时间都无法抓住错乱纷飞的词句,只是含笑看着对方。
最后沐川先恢复平静,他让简秋坐在对面,自己到吧台点了两杯咖啡,等他回来坐下时,简秋迫不及待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
“我住在这里啊,跟着母亲离开广西的村子就来这里了,你呢?”
“我在这里工作啊,这儿就是我说的没有像样日出的城市”
“来这里等人么?”
简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刚才对方发来消息,因为不可抗因素来不了了,简秋在心里对对方报以深深的感谢,她把因为激动而流摆到前面的一缕头发束在耳后,对沐川说“我来这看书的,没什么事情要做”她意识到自己说谎的水平并不高明,但也无需顾忌那么多了,即便是那个自称小说家人没有取消会面,自己也会丢下他不管了,有些事情总有理由拒绝,而另外一些事情从来就没有拒绝的选项。
简秋似乎忘了叫我来的初衷,她跟那个沐川在重逢之后的经历直到结婚都一一讲了出来,看来她的丈夫也叫沐川,也就是写《我!我!》那本书的人,显然简秋在我问她的时候说了谎;但随着简秋的讲述我面临的问题反而越来越多,她嘴里说的那个沐川跟我的相似之处实在太多,甚至足以与否定这许多相似之处的现实相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