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站在田野里有一阵子了,抬头看天空万里无云,却有些担心:真的会有传说中的那种灾难吗?
丁丁不知道,但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表现出对未知领域的强烈好奇心。于是,丁丁去问了妈妈,妈妈撇撇嘴,说“其实我们也只是听族里老人这么说的,反正这么多年我和你爸都没遇到过”。
丁丁就走过漫长的土疙瘩路,去找过着几乎半隐居生活的族老先织。先织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孩子,暗褐色的脸庞颤颤巍巍,半晌才对他说:“孩子,该来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丁丁再问,老人却不再开腔。
丁丁只有去找好朋友突突,突突也是个小小“天文爱好者”,经常和丁丁坐在自家屋后的土堆上仰望星空,或者结伴走到学校外边的小河边观察流水。
丁丁原本想着自己先理清楚关于那个传说的头绪,再和小伙伴分享。现在看来像是一团乱麻,只有和突突一起去找科学课老师巧钳。巧钳老师总是笑眯眯的,摸着两个孩子黑亮黑亮的小脑袋,说:“老师觉得这个问题是科学家们在研究的,你们俩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完成暑假作业!”
丁丁和突突从老师那里出来后,沿着苜蓿草大道百无聊赖的溜达,突突说:如果灾难真的发生了,我们该怎么办呢?丁丁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他们都还小,不知道如何表达关于“命运”的那些深奥的含义啊!
忽然,突突眼睛一亮,“快看”,丁丁跟着看到一个人穿着笔挺的警服,大长腿迈着矫健的步伐迎面走来,原来是他们的“偶像”兵衣哥哥,当年他在学校高年级体育运动会上可是勇夺五项全能冠军哦!
“小男孩们,你们在做什么呢?”,兵衣哥哥和蔼又带着骄傲地俯视着丁丁和突突,当他得知孩子们的忧虑时,“呃,你们说的是预言的大洪水吧?”,孩子们频频点头,翘首期盼大哥哥能给出点什么好的建议。
“这个嘛……”,兵衣哥哥转了转眼睛,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是听老人说每隔很多年就会有一场大洪水,严重的话会冲毁我们的家园,但是,大洪水只是传说,即便真的存在,也无法预测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丁丁和突突有些小失望,兵衣哥哥掸了掸衣服,边走边回头说:“不过,大洪水如果真的来了,我倒建议你们两个小不点可以去摩天树上躲起来”,说完,带点揶揄地朝孩子们挤了挤眼。
可两个小不点却当了真,丁丁望着苜蓿草大道尽头影影绰绰的那个庞然大物,念叨“可真远啊!”,突突也说“可真高啊!”。反正离开学还有些日子,丁丁和突突决定去摩天树看看,上一次跟着爸爸妈妈去还是五年前全族庆祝大丰收,记忆都有点模糊了。
哥俩一路上,累了,就揉一揉细胳膊腿儿;渴了,就掬一口清冽的溪水。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摩天树脚下——那是一颗巨大的苍翠的古树,据说一个人绕着树走几天几夜都走不完一圈;往上看,树干直插云霄,怎么也不看到顶;丁丁还听爷爷说过,庆典的时候,大家坐在树上,望向远方,能依稀看到一处蜿蜒的古老城墙,据说那就是古代王国的边界,是族人们能够去的最远的地方。
丁丁和突突发了会儿愣,天色渐晚,顾不得多休息,就沿着族人留下的步道路标开始爬树。古树上布满着沟壑状的细长裂缝,很不好走,丁丁和突突互相牵扶着,趔趔趄趄往上爬,也不敢回头看那越来越深邃的脚下。
就这样又过了很久,就在两个小家伙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开阔的圆形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的颜色有些发白,明显和周围的树皮不一样,也许这就是族人庆典和祭祀的地方吧!丁丁和突突已经筋疲力尽,无暇多想,躺在广场中,渐渐地,渐渐地,打起了细细的呼噜……
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叶洒在身上,暖暖的;夏日的微风吹拂在身上,痒痒的——天亮了,丁丁和突突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小懒腰,坐起身,走到广场边缘,打量起眼前的景象:
哇哦,天地间无边无垠,一眼望不到尽头!目光所及,朦朦胧胧如长龙的应该是就是那“长城”;近处是苜蓿草大道随风起伏的翠绿色“海洋”;中间,啊,那是我们的家,一个个土黄色的房子和黑黢黢的通道,似乎在呼唤孩子们赶快回家……
半晌,丁丁喃喃自语,“好美”,“ 可是,丁丁,我梦见爸爸妈妈着急在找我了”,突突小声嘟囔,“嗯我知道的,咱们再坐五分钟就走”,丁丁舍不得就这么离开这片小小的世界,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
突然,天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巨响,划破了寂静,紧接着响起刺耳的摩擦声,又转瞬消弭,可这已经足够把两个孩子吓得跌坐地上,战战兢兢循着声音来源仰望,于是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场景:仿佛有那么片刻的安宁,天空就冷不丁地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硕大的圆形物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苍穹,没有丝毫犹豫,圆柱形的洪水倾盆而下,沿着苜蓿草大道,冲向丁丁和突突的家乡!两个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苍白,紧紧拥簇,浑身抖得像筛糠!
顿时,土黄色的房子被摧枯拉朽般冲毁,无数黑色的身影从中掉落,里面一定有先织族老,有巧钳老师,有兵衣哥哥,还有亲爱的爹娘!那魔鬼般的洪水浩浩荡荡,又施着魔法飘忽不定,只要有黑色身影的地方,都无法逃脱它的魔掌!
即便如此,摩天树相隔太远,在上面听不见一丝声响,仿佛在上演古老的默片。泪水早已模糊了孩子的脸,他们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害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好冷,冷得驱散了夏日的暖阳,紧紧地包围着挤压着瘦小的身躯。
“大洪水,大洪水,大洪水啊”,突突结结巴巴地不由自主地低吟,“突突,那个传说,是真的”,丁丁痛苦而又迷茫地看着远处已成废墟的家园。
同一个宇宙时空,同一片蓝天大地。
小顽皮冲冲吃过早饭就在自家院子里玩耍起来,他想起昨天用旧矿泉水瓶子灌满了水准备今天玩“大洪水”游戏呢!那个蚁窝他已经观察了很久,土黄色疙瘩里面住满了黑黑脑袋的小蚂蚁。
于是,他拿着矿泉水蹑手蹑脚地走到大树和院墙之间的蚁窝旁,咔嚓咔嚓捏了捏塑料瓶,再拧开瓶盖,弯下腰对准蚁窝那片土地,哗哗啦啦地将自来水倾泻而出!只见那些黄土窝子涨了水之后,逐渐松软、垮塌,就像软塌塌的黄油,一团团、一个个黑点要么夹裹在黄油里做了面包馅,要么直接被自来水冲出很远,污迹似的漂浮在水面。
冲冲浇得正开心,一边嘻嘻笑,一边用手中水瓶追逐着散开的蚁群以及偶尔能爬出“魔掌”的落荒者,直至它们都变成这幅污泥和尸体构成的画盘中的一部分,好像是《三体》中外星人对太阳系用“二向箔”无情打击后的盛况——哦,冲冲也还小,不懂什么是“降维打击”。
就这样,不一会儿,片片小水凼顺着泥巴缝隙,慢慢地汇集成一片大水洼,连一旁的苜蓿草坪都被浸湿了许多,逐渐地,蚂蚁一族就此在院落历史中抹去。冲冲欢快地扔掉“作案工具”,拍着小手喊:“发洪水咯,发洪水咯!”。
那个噩梦般的清晨之后,丁丁与突突相拥分别,背上简单的行囊,毅然走向古老的城墙,走往未知的世界。
突突一夜之间好像也长大了许多,他想留下来重建家园,而且和好兄弟丁丁有个约定:将来有一天,等到丁丁回到家乡,一起再去攀登摩天树。
另一边,冲冲坐在大树下,背着妈妈布置的古诗:“黄河之水天上来……”
听老人们讲,这首诗背后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中海兰亭
2019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