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之前,我从没想过住一晚青旅只需18块,甚至还有更低的。
它没有宽敞的大床,没有独立卫生间,甚至没有个人空间。
就是一个混杂肤色、混杂想法的十人混住间,自命不凡的人在这只占有一席床的地位。
个人空间的缩小,放大了每个人的细微处。
洗澡时的即兴歌唱有可能引来一群人在门口围观;有裸睡习惯的人怕是会被室友当人体艺术来欣赏;另外每到夜深人静时,房间里会突然赛起车来,那个呼噜声比任何发动机声都要强悍。
外人眼里它贴着“脏乱差”的标签,对于平日出行住惯星级酒店的人而言,18块的住宿条件堪比垃圾堆。
事实上,酒店与青旅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酒店首先追求的是“硬件”,房间设备要先进,床垫非席梦思、丝涟等名牌不可…
而青旅更多追求的是“精神自在”,在不打扰别人的前提下每个人的存在都是理所当然的。
有一老哥随身挂着一小音箱,走哪都有一种自带出场音乐的感觉,特别霸气。他喜欢在公共区域随着音乐唱歌,民谣、流行、男声、女声,都唱。
老哥不拘泥旁人眼光,旁人不局限于自我,一曲过后称赞的话都是打从心底出来的欣赏。
青旅或许不具有高级的皮沙发。一张质朴的布艺沙发,粗糙触感是一种沧桑,平易近人地贴近肌肤,稳稳的踏实。
垫一抱枕,陷进软绵中,刷刷票圈聊聊天,伸手就能够得着充电插座,以及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四下无人的夜里,猫在旁边沙发打着呼噜。
除了在青旅,再也没有其他沙发能更懂你。
住青旅的人各种各样:职场精英、艺术大家、懵懂学生、资深老驴、外国友人……
没有谁不怀揣着满腔热血、志在远方的心,舍得让自己屈身于三尺之地,那肯定是因为在这里能看得更远。
深夜与室友聊天,谈到旅行,互相感叹:“在日常的圈子里还为自己有点小本事而洋洋得意,没想到在青旅才知道自己连屁都不算,牛逼的人太多太多了。”
前面提到那位爱唱歌的老哥,年过半百,一身素衣其貌不扬,后来有次与他拼饭才得知,八十年代他高考第一志愿填了当时北大最好的管理系,但因为性格倔强“不服从调剂”,被北大刷了下来,结果进了吉林大学。如今一年365天都在路上,住青旅唱民谣是他的日常,随性坦荡。
一个人强大到了极致,便是回归本心。
在广州的青旅听一位伙伴说:“在国外如巴黎的街头,一辆豪车在身旁开过,不用猜,肯定是中国人。现在国人喜欢奢侈品,谁知人家老外早就不屑这套,人家有钱人玩的都是极限运动。”
这番话虽说有调侃之意,但不可否认:“奢侈”是国人的追求,“追求”是洋人的奢侈。我们就是爱物质炫富,人家就是爱精神追求,难道不是?
昨天大伙和两位来自巴塞罗那的外国友人在聊天,外国友人很好奇,问的不是当地景点、美食什么的,而是民俗、政治,如:“中国大城市与小城市是否同样公平?”“中国男女要结婚很难?”友好的他们还主动跟我们说这些问题在西班牙的情况。
那天,清茶一壶摆桌中,手执一杯啤酒或81度的葡萄烈酒,香烟缕缕飘散在回荡着西班牙摇滚乐的客厅……
细看,西班牙友人的烟是云南当地云烟、手机竟是华为的,不卑不亢,主动递出华为手机让我们欣赏他喜欢的西班牙摇滚乐。
回想我们国人是不是大多都以用苹果手机为荣?反正那天我是把自己699的红米手机一直揣在兜里不敢拿出来,直到没电。
在认识青旅前,我很赞同“小孩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这句话,谁知现在的大人也不看利弊,只看虚荣。
住青旅的人,都不甘流俗于世。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牢笼,再强大的人也有他害怕面对的东西。
《1984》讲述一个思想被控制的时代,男主人公正直勇敢,坚决抗争,最后政府“老大哥”发现了他的思想叛变,仅仅用一只老鼠,他便把恋人也犯“思想罪”的事实给供出来了。
正直不阿,与恋人立下海誓山盟的他,仅仅因为“怕老鼠”,就被臣服了。
心中的那点胆怯,是会致命的。我们都有自己不敢面对的东西。
早有听闻许多人“独自旅行”的事迹,他们是这样说的:“一个人的旅行是心灵的洗涤”,“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一个人的旅行听起来是那么的神圣。
于是高一我就开始人生中第一次“一个人的旅行”,从广州硬座到厦门的17个小时里,困意难缠,手机没电,没人聊天,感觉自己在腐烂。厦门的几天旅程,孤单的感觉腐烂到发臭。
我假装强大,却不敢面对自己心中的孤独,也不敢主动与人交往。
青旅有一种独特的催化剂。在那里不用担心没有氛围,多人拼饭、音乐会、狼人杀、围坐谈心,活动随时随地;也不用担心没有旅伴,当你静默无言时,总有伙伴很自然地跟你搭起话。
小伙伴向你搭话:“你从哪里来的?”
懦弱的我,这时对着心里的牢笼说一句:“草你吗的胆怯!”
然后笑着面对小伙伴,说:“我来自江湖。”(哈哈)
从此故事就发生了。
前天我实现了人生第一次“搭车”。在距离剑川有一百多公里的加油站,我踩着拖鞋“嗒嗒嗒”地走向一位戴墨镜的大叔,说:“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方便的话我能坐你的顺车到剑川吗?”
“可以。”大叔淡淡地说。旁边的加油站员工一脸懵逼。
心里的牢笼其实没锁,它赌你是一个胆怯到底的人。事情真没那么难。
别问我为什么要住18块一晚的青旅,它教会我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