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生命留言1.16 10000000前面那个一

1.16  10000000前面那个一

第二天日上三竿,许小蔓睁开眼看到木森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正盯着自己,她本能往里稍稍缩了缩:“你这样盯着我看想干嘛?”

“你说我明天真的要去吗?”见许小蔓醒来,木森讨好地把早餐端到了床前,还挪了一个小方凳过来,脸上有一丝少有的羞涩。

“你很喜欢她吧?”许小蔓决定逗一逗这个木头。

“我……”木森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两人在网上可是以夫妻相称。

“哎,你交过女朋友吗?”许小蔓的好奇心涌上来了。

“没有。”木森的回答干脆利落。

“天啊,26岁还没有交过女朋友,你真是个乖宝宝哎。”许小蔓伸手揪了揪木森的耳朵,大大的耳垂很厚实,捏起来非常有肉感。

“你26岁就交过男朋友啦?”木森略带不服气地打掉了许小蔓的手。

“我26岁都结婚了。”许小蔓笑了,木森实在太有趣了,竟然像个小男生一样会红脸。

 “你结婚了?”木森的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当然,我都三十四了,结过婚很奇怪吗?”许小蔓伸出手顺便把木森几乎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按了回去。

“你三十四岁了?还结婚了?”木森的下巴又像松脱了的开关掉落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了不可思议。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和我差不多大啊,那……那他为什么不陪你?”

“离婚了啊。”

“你离婚了?你生病他就跟你离婚了?”木森突然变得愤怒起来,手瞬间握成了拳头。

“没有,我和他离婚后才发现这个病的。”许小蔓摇了摇头,她不会愿意接受怜悯,也不想连累郑志伟。

“你想回去找他吗?”木森握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

“当然不。”许小蔓再一次想起了以前的时光,“其实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更多在我身上。我把家里的一切都推给他,不陪他回家,也不肯生孩子,他是我的丈夫,同时我还把他当成保姆。我以前的生活除了工作、工作,还是工作。我以前的理想就是环游世界,所以我拼命赚钱,拼命加班,拼命往上爬。现在回想来,是我自己把上帝给健康透支了。其实我现在觉得如果有个孩子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我这样,死了以后,什么都没在这个世上留下。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的话,我肯定不会用生命去换金钱,可惜我明白的晚了点。”

“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木森着急地摇了摇头。许小蔓是他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木森对她的依赖犹如末断奶的孩子一般强烈。

“你放心吧,我没事,快两年了,我早接受了。”许小蔓伸出手拍了拍木森的手臂安慰他,既然已经发生了而无法逆转,那就只有坦然接受。

“也许也是像风子那样误诊呢?”想到昨天风子的经历,木森迫切地希望这个侥幸心理能成真。

“别傻了,哪有那么多例外?我在上海,上海最好的医院,而且切片,穿刺做了这么多检察。”许小蔓毕业于名牌大学,可一点都不糊涂。在医院碰到的第二天,谨慎细致的她便收罗到了郭子墨工作方面的大部分信息。留美归来、领域内小有成就的专家、上海最权威的医院,这些因素加在一起,综合比较之后,许小蔓才同意郭子墨当她主治医生的要求。误诊这个喜讯是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虽然身体还没有郭子墨所说会全身疼痛无力,不过她清楚,死神总有一天会来找自己,只不过是早一点和晚一点而已。

“我不要你死。”木森孩子气般撅起了嘴。

“好,好,好,我不死。”许小蔓笑笑,伸出手恶作剧地把木森的头发搂成乱糟糟的一团。

“木头,你的家人呢?”许小蔓觉得如果死之前,自己能够帮助木森重新敢于面对人生,那应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没有家人,我是个孤儿,你的家人呢?”木森摇了摇头,反问许小蔓。

“哎,我也没有家人了。”许小蔓轻轻叹了口气。妈妈死于这个病,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得同一种病。许小蔓的母亲一个普通的车间工人,许小蔓不喜欢她下班满手沾满油腻,一身脏兮兮地回家,对于母亲的工作,她觉得不体面甚至还有点丢脸。她希望自己穿上漂亮的衣服,衣着光鲜站在别人面前,所以她拼命读书,工作以后拼命努力向上爬。妈妈生前就老是说许小蔓太要强了,她总是不以为意,觉得那是母亲自己太没用。没想到妈妈死前跟她说的那句,“人好好的,就什么都好。”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健康才是最前面那个数字的1,财富、名誉、地位、权力都是后面的零,如果没有最前面那个1,那么所有的零加在一起还是零。


“只要人好好的,就什么都好。”许小蔓把手轻轻放到木森手上。“你看风子少了一条腿都活得这么精彩,而你只是一条疤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去见那个你喜欢女孩吧,爱情会给人勇气。”

“以后我做你的家人好吗?”木森鼓起了勇气接了一句完全不对的话。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弟弟了。”许小蔓点了点头。

“弟弟?我不要……”木森的声音轻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

“木头,你以前做什么的?”看到木森像孩子撒娇一般朝自己靠过来,许小蔓伸手顺势拉住了他的耳朵。

“酒吧里面调酒,不过我最想做的是个摄影师,是不是有点不太现实了?”木森吃痛又规规矩矩地坐正身体。

“不会啊,以前我在杂志社时,那些照片我们都会花很大的价钱去买,照片有时比文字更有感染和传达力。那些有名的摄影师都很难弄的,脾气很大,拖稿是常有的事。”

“以前的你是不是也动不动就拉人耳朵?”木森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妈妈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拧他耳朵了。

“没有,我不拉他耳朵。我赤、裸、裸威胁他们,不交稿,那半夜三更一定会有人来按你家门铃,而且会是个女人,有可能会穿着性感,单薄,或者睡衣,三点式也没准……”许小蔓想起来以前刚工作时,上司叫她去催一个稿件,她拍着胸脯点头说肯定催来。那时的许小蔓刚工作,哪里知道作者根本就是个老油条。打电话不接,许小蔓追上门,人家一听她报公司名字,立马就把门关上了。

被赶出来的许小蔓越想越难过,在楼底下急得不知所措时。有两个男人在边上商量怎么样要债,其中一个建议找个女人去找债主的老婆沟通沟通,只要穿得风情点……然后许小蔓回家换了条性感的裙子配上黑色的网眼丝袜,再抹上腥红的唇膏,吓得郑志伟一定要跟着她来守在门外。半夜十一点敲开门,进门后直接说找他老婆聊聊。两个小时后,那个作者稿子交到她手上,然后像送瘟神一样把她赶出去。许小蔓把稿子拿回杂志社,连夜排版印刷,那天一直到凌晨四点才下班,跟着她的郑志伟早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有没有被你吓死?”木森笑了。

“没有,那些人都是老油条,是吓不死的。我们有同事碰到过对方直接问她“你洗干净了没有呢”,她愣把那个作者给打了一顿。许小蔓摇摇头,有些计量玩一次是挺有效的,玩第二次,对方就自动免疫了,甚至能给她整出更狠的招来。

“你以前的生活听上去好像很精彩,你还会回上海吗?”

“暂时不回去了。”许小蔓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回到那个钢筋水泥结构的城市里。就算是死,死在丽江的阳光下比死在上海惨白的病床上好吧。

“我原本打算去一趟西藏的,不过高原反应太严重就掉头回来了。如果我死你,你把我骨灰背到西藏,撒到林芝雪山脚下,好吗?”许小蔓突然想到,自己不能上雪山,那就让人死后把骨灰带到雪山下,长眠在雪山绿水之间应该很美吧。

“等你身体好了,我陪你去,四月份就去,满山都是桃花。”木森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女子会在不久以后死去。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让自己蠢蠢欲动,只敢在阳台窗帘后面偷看的蔓妙身影有一天会来敲自己的门。现在这个女人还会在生气时来揪自己的耳朵,而这个自己唯一可以坦然面对的人,竟然会不知道哪一天突然离自己而去。

“好,我们一起去,去拍照。”许小蔓笑笑,轻轻把手抚到木森脸上的那道疤痕。她内心从来没有如此的渴望过,哪怕在自己最绝望的日子里,也从也没有如此幻想过。渴望自己能有魔法,能像PS照片一样,用鼠标轻轻一扫,轻而易举就扫掉那道可怕的疤痕。她自己的“1” 已经没有了,可木森的“1”还完完整整,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1”像被拆迁的围墙一样推平,留下一地的废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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