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过，那座活着的城

摄影   门吉子

直到今天，我才晓得，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座城是活的。

海拔1800米的小城，位于乌江北岸，赤水西南，四面山峦叠嶂，沟壑纵横，终年迷雾笼罩，不淌过几条大河，跨过几座高山，不得以见。我们的车，紧随导航，奔波了三个小时，终于得见这座神秘小城。

小城腼腆情怯，不甚喜欢我们这些远游人。一座常住人口5万的小城，汽车排起的长龙，竟能将我们据在城门外。既然不欢迎，你又为何伙同上苍，一改连日阴雨，艳阳璀璨？

进了城，无可奈何的小城耍起了障眼法。同车的朋友，胡言乱语，说看到了我们的同学。她完全不顾我在驾车，使劲晃动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催促我解锁车窗。可打开车窗，哪来的人影。

汽车缓缓挪动笨重的脚步，路过一个商超，朋友又突然激动起来，自己摇下车窗，大声地和路人聊了起来。朋友说，她的同学也来了。

我越发看不懂这座城，为何辛苦对付我们，却又时而如故人般，温柔体贴。这儿的停车场道闸，还不会自动识别。我很无奈，这座小城饶过谁？不得不挂上倒车档，却蓦然发现道闸缓缓抬起，我楞在那里，不知所措。直到前面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才明白，这座城，对我们温柔以待。

摄影   门吉子

这座城，变换着形形色色的把戏，让我置身秘境，不自觉竟感宾至如归，不愿醒来。可他，是从何处窥得我内心的秘密呢？

为我接风的菜肴，也是你精心准备的吧？农家自熏的腊肉、香肠，地方特色的年渣闹，还有腥腥的折耳根，黑黑的熏豆腐，无一例外，都是我的最爱。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我决定，先拍个照留下这一桌香。可你还是不愿放过我——我新买的iPhone，何时，竟也被你连上了WIFI？

你到底知道多少我的秘密？我害怕沉醉在你的秘境。

你把我儿时的照片，摆放在入门最显眼的位置，你用那个可爱的小伙子，笑着欢迎我的到来；你把我读了三遍的《目送》，悄悄放在床头柜上，旁边的黑猫警长台灯，暴露了你的过去；你还妙手施然，悄然打通了冰封多日的管道，你看着，珍贵的水在我手间跃动的喜悦。

我惊恐，你又偷走了我多少东西，才能让这秘境栩栩如生？

你把我的中学时代偷到了这里。我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初中生，背着书包站在家门口院子里，花椒树带着青绿小果探出头来，带刺的枝桠点在孩子鼻头，墙外的同学一遍遍催促着，大声喊着“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可那个热爱篮球的孩子，双手扶在花黄门框上，眼睛死死盯着屋内的电视，一动不动。

“球进了！球进了！王仕鹏3分绝杀斯诺文尼亚！中国队挺进8强！”孩子用力跳起来，使劲挥舞双手，顾不得书包没拉上的拉链，一路打着喷嚏冲向学校。

摄影   门吉子

你把我青春的每一次欢乐，每一场悲伤，都偷到了自己手心，紧紧握住，永远不放过。

你啊，活生生在我脚下的小城啊，我知道你的名字，是叫做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