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震后一月:“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

尼泊尔震后一月:“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_澎湃国际_澎湃新闻-The Paper

澎湃新闻记者 樊诗芸

2015-05-25 12:43 来源:澎湃新闻

尼泊尔震后一月:“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_第1张图片

2015年4月30日,尼泊尔加德满都,杜巴广场,当地居民和志愿者一起清理地震中倒塌的古建筑。澎湃新闻记者 李坤 图  

一个月前发生在尼泊尔的强震,已造成超过8500人死亡。随着时间推移,这场灾难逐渐淡出人们视线,部分国家的救援队已撤离,灾区秩序逐步恢复,但对这场灾难的亲历者来说,4月25日发生的一切又意味着什么呢?

“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

尼泊尔震后一月:“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_第2张图片

2015年5月1日,尼泊尔加德满都,救援队搜寻出两具遇难者遗体。澎湃新闻记者 李坤 图

“回来后的一段时间,我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跟随蓝天救援队贵州分队赴尼救灾的宋建汐是名90后,他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这种感觉很难受,想要自然而然地调整忘却,回到原本的生活。”

5月1日震后的第6天,贵州分队在加德满都的Swayanbhu参与救灾。当地一家贸易公司的办公地受损严重,建筑主体向前倾斜了30多度,靠人工支柱支撑。建筑后方,一所教堂在震中垮塌,当天参加礼拜的基督徒无一幸免。

垮塌现场,蓝天救援队贵州组和俄罗斯救援队正围在一起商讨如何进行后续挖掘。不远处的土坡上坐着沉默的尼泊尔士兵。他们称,没有装备、没有经验,不知道究竟能做些什么。

宋建汐从一片垮塌的废墟上跳下来,坐在土坡上,摘下手套,拿起一瓶水,对澎湃新闻记者说:“这些天,我每晚做梦都是在挖尸体。”稚气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这是他来尼泊尔救灾的第四天,也是他在废墟中挖掘的第四天。

尼泊尔震后一月:“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_第3张图片

Pashpa的多名亲人被埋,过度伤心使她非常难受。澎湃新闻记者 李坤 图

救援现场,中铁十四局调来了挖掘机,铲断了高压电线,为救援队的后续工作开路。尘土飞扬,掩埋的衣物和器具随着铲车散落在堆积的泥土中。

“我就是想挖活人,可惜都没有……”另一位来自贵州的90后小伙胡洪玮说:“唯一的安慰是准确定位了遇难尸体,取出来后,觉得稍微做了点事,至少能让遇难者更有尊严地离开。”

跑过工程、开过修理厂,但胡洪玮说,这些都没能让他放下走进灾区的渴望,“我想能真正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让内心得到满足。”

回国前,宋建汐把他的微信朋友圈封面换成了与当地一群孩子的合影,“那是在山顶一个叫Sankha的村庄,据说都是当地最低等的民族,我采购了一批毯子,在当地朋友们的协助下送过去,他们为我唱了首歌。”

“把它设成封面,因为这是我认为的生命的意义。”他说。

放射科医生在超标辐射量下工作

尼泊尔总理府的军营中,记者遇见来自成都军区总医院的田涛医生时,他已近乎一周未眠,布满血丝的眼睛下是黑眼圈。

“4·25”大地震过后,中国搜救队和医疗队第一时间赶往尼泊尔,搜救幸存者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渺茫,但治疗伤者的任务却越来越重。

作为唯一一名首批赴尼的放射科医生,田涛不得不住在砖房里守着射线机。“这是我们带来的家当里最贵的了,夜里也不敢走,虽然住在军营中,但这里很乱。”田涛告诉澎湃新闻,“机器隔壁就是手术室,要常常陪他们到一两点钟,再消毒、睡觉。” “但我现在只要闭眼,就能睡得很香,这些天每天都只能睡四个半小时。”他说。

田涛最放心不下的,是在四川刚从利比里亚支援回来的妻子。

“我老婆刚从利比里亚支援抗击埃博拉回来,相聚不到一周,我又来尼泊尔了。”他说,“她去利比里亚的时候,我特别担心,一旦传染就没救了。”

2003年田涛大学毕业,在去北京小汤山医院抗击非典的过程中认识了妻子,两人一起分到部队,相知、相恋,结婚。

“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给孩子辅导功课,还要照顾两个老人,父亲突发心脏病,母亲股骨头坏死。”提起太太,他满脸愧疚:“这一别,两个人加一起估计得小半年见不着。”

“后悔过入伍吗?”面对记者的提问,田涛耸耸肩笑着说,“咱没法跟大老板比,但我满足了,只是现在后勤兵越来越难当,前一段时间,去利比亚维和,去利比里亚抗击埃博拉,来尼泊尔救灾,夫妻聚少离多。”

“这都没啥,但我唯一要说的是,在这里一个星期吃的辐射量,是我在国内一年的量啊。”他面露难色,着急的神态都写在脸上:“我第一天就曝光了67次,而在国内,这种没有防护的曝光两个月都碰不到两次,”田涛医生穿着浅绿色的军队T恤,身体微胖,“现在除了被地震严重砸伤的,一般受伤的都不会再给他们拍片了。”

“我不是怕累,但这是在拿命来拼,射线吃多了马上身体就会有反应。”他说。

早都习惯了余震

“我们已经离开加德满都了,搬到了郊区。”尼泊尔姑娘Sushila直到现在也没有给家人在Swayanbhu找到合适的房子居住。

“我们需要像样的帐篷、需要食物,一到下雨,洪水横流,雨滴还会沿着帐篷滴下来。姐姐的小孩开始哭闹,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震后,她拉着记者的手,眉头紧皱。

作为当地一所学校的英文老师,Sushila一个月能挣8000卢比,这在当地已属于中上收入。震后,她带着13岁的妹妹走遍了Swayanbhu的每个街区,只为找到一个像样的落脚点。“房租突然上涨,我没有办法负担了。”

“学校一直在停课,我也不知啥时候复课,先住到郊区的房子里再说吧!”她说,“至少是个家。”

而一直在加都机场负责调度救援物资的Tom上尉也回到了最初的岗位,“我是个梦想家,相信经历了这些,国家反而会更好。”

“余震?”他回答道:“一天好几次呢,我早都习惯了。”

尼泊尔震后一月:“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_第4张图片

尼泊尔大地震第8天,加德满都的生活正在一步步艰难中恢复正常。澎湃新闻记者 李坤 图

(特别鸣谢安平公共传播公益基金对此次报道的支持)

你可能感兴趣的:(尼泊尔震后一月:“闭上眼就是废墟和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