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25 杀牛记

                                         杀牛记

                                                                           王军

最近，常在上看见刘一凡老师写的读书随笔，觉得她写的很好，好在情真意切，好在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都能与雪师的书中描述的事情、人物很好地结合。

今天，一凡老师写到了《一个人的西部》中老山狗被杀的那一段，看得我心里很沉重。忽然，久已封存的一个画面被打开，让我真切的回忆起几十年前亲眼所见的一件事。

那年我七岁，当时，因为时代的原因，父亲被下放到国营农场的一个最边远的连队，那个连队叫做“新生连”。何谓“新生”？劳改犯人集中的连队。父亲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在那个年代有这些“待遇”是很平常的。一有政治运动，肯定是跑不了的挨批对象。好在父亲性格温和，言语不多，几乎与人没有过任何冲突，被批也是象征性的走走过场。

那年冬天，伴随气温下降，农场无法再做农活，而且离春节也不远了。按照习惯，全连队要集体会餐一次，之后就不在做事了。这很像现在单位里年终聚在一起吃一餐一样。问题是，在那物质缺乏的年代，肉从哪里来？后来，连队的领导决定杀一头牛。为什么会有这样决定，那时我还太小，不知道原因，只记得是在连队的影剧院里（当时叫做礼堂，面积很大，常常是连队聚会的场所）杀的，因为外面天气已经是零下二十多度，天气太冷，没法操作。

印象中，几个壮汉先是用绳子捆住了牛的四个蹄子和脖子，然后再用小碗口粗的木杆固定住绳子（具体的已经记不住了，我印象中大致是这样的）。接着，几个壮汉把牛翻倒在地，然后就是那残酷的过程。我的记忆中，有个人很熟练的用尖刀刺进牛的脖子那里，然后血流出来一大盆，慢慢的，牛就死了。

杀牛的过程我已记不太清楚，但是，旁边站着的牛的孩子---小牛的表现让我记忆深刻。

当时，那小牛在妈妈被绑的时候，先是站在一边傻傻的看着。这时候，有捣蛋的孩子去逗它，它还会反应一下。后来，等到牛妈妈断了气，它先是惊恐的吼叫，接着，它前蹄跪地，把自己的头抵在地上，鼻子还在呼哧呼哧的喷着气，看样子是想把自己的脖子折断。旁边围观的人见状，赶紧呼叫正忙着杀牛的大人。大人连忙跑来，把它绑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等到牛妈妈被剁成很多小块儿拿去下锅后，地被打扫干净了，杀牛的和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去。这时，小牛开始用头对着墙一下一下的猛撞。一个大人（我记得是一个参加了杀牛的人）路过，见这情景，说了句，它这是想撞死自己呀，唉，娘没了，可怜呀。这些家伙，杀牛也不把它牵走，让它看着娘被杀了多难受呀。说着，让我们离这小牛远点，别被它撞伤了。

几小时后，会餐开始了，人们聚在不同的桌子旁开始了吃喝、吹牛。我没去吃饭，一直站在小牛的旁边看着它。它有时候也会呆呆的看着我，有时候会哀叫几声。我注意到，它的眼珠是红色的，像是蒙了一层血。

有阵子我父亲跑过来拉我去吃饭，我没去，站着不动，他奇怪我为什么会一直站在那里呆呆的看小牛，问了句，有什么好看的？接着说，去不去？到时候没你吃的份了，你别哭啊。说完，他生气的走了。后来的事，记不得了。现在，记得最清楚的，是小牛折断自己脖子的那个场面和用头撞墙想死的种种努力，还有它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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