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于世的记忆

《无人》

不知看到的第一眼，会令你想起什么？

这是一场关于生与死的展览序幕。

《无人》彩色衣物组成的山峦，立于旁边的起重机，抓钩反复抓起衣服，再抛掷落下，形成一座小山。

“死亡”与“人类境况”是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的创作核心。

在波尔坦斯基的眼中，这些堆积如山的废旧衣物象征了“人类”的躯体，而那台起重机则构成了对“命运”的一种隐喻。

克里斯蒂安·博尔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生于1944年，这一年伊始，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是法国雕塑家，摄影师，画家和电影制片人，以他的摄影装置和当代法国概念风格而闻名。

他极少在作品中谈及自身经历，他的童年时光恰逢二战末期和巴黎解放。无情的战争迫使他的犹太籍父亲惶惶不可终日，他最早的记忆便是大屠杀的幸存者在家中讲述的可怕过往，虽然你能发现他的作品甚少提及大屠杀，但这一动荡时期的耳濡目染在其作品中烙下的鲜明印迹，还是会让人们意识到死亡主题的存在。

《心》

单看这一副画面，你可能不会有什么感想。

《心》这是安装在PSA（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大烟囱中的灯光装置。一枚灯泡与波尔坦斯基的心跳声同频闪烁，被无限放大的心跳，正是这处空间的灵魂象征，同时也唤起了人们对充满喧嚣的巨型机器的回忆。

上述两个展览作品出自法国艺术家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在中国的首次大型个展“忆所”，此次展览多以大型装置呈现。

在波尔坦斯基眼里每一个人的记忆虽微不足道却饱含真实独特的价值，他以日常物件作为主要创作材料，试图建立一座人类记忆的档案馆。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数吨被遗弃的衣服，以及上百个婴儿和老人的面部照片，感受到总会死去的成千上万普通人的心跳频率。

忆所——更像是储存人生存的记忆的场所。

波尔坦斯基曾坦言：“我认为艺术是一种阻止死亡或者时光流逝的尝试。艺术永远是一种失败的形式，你永远无法成功，因为我们留不住任何东西。”

对于生命的脆弱，Christian Boltanski看得很是通透。最初，他试图保存每个人的所有记忆，他更深切明白这场战斗尚未开始他就输了。

即便如此，2005年以来，他在全球各地开展《心之档案》项目，以此期待可以收集到全世界所有的心跳声。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收集到了12万种心跳声，作品《心之档案》的所在地已成为一处朝圣之所。人们可以去那里近距离聆听心脏的跳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设置了一间心跳采集工作室，在这里录下的心跳也将被送往日本的档案馆收藏。

心跳档案馆，日本丰岛，2010年

波尔坦斯基说，每个人都有其自身的壮丽与悲痛、辉煌与局限、巅峰与低潮。

《忆所》大部分作品的都基于集体及个体记忆之易逝与脆弱这个事实。

或许一个人的相关记忆消失了，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死去。

一如《生命的清单》提到的，人一生，要死去三重。

第一重死亡，是在你身体的机能停止运转之时。

第二重死亡，是在你的身体被运送到坟墓中的时候。

第三重死亡，是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你的名字最后一次被人提及。

真正地死去，即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展览《忆所》，他负责搜集素材，他负责装置呈现，他并不负责解释与回答，在生与死的话题面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解读。

他说，“我相信，谈论这些沉重的话题至少会让人感到好受一些。”

普世的艺术呈现出生与死的博弈，不会因为文化的差异让人停止思考，关于死亡，关于记忆。

不知当你走进这场展览，从入目的一件衣服、一张相片、一枚灯泡，听到如海潮般的心跳，会想起些什么呢？

《后来·DOPO》

后来的后来归于腐朽。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懵懂戴孝，被我的妈妈告知，姥姥去了远方，没有归期。

十余数年，相伴的记忆已然模糊，姥姥的遗物更是难寻，惟保存的黑白照片若干可证明姥姥的存在过往。

或许，在死亡之地的姥姥因为被人铭记，还在等待着第三重死亡。

不知那死亡之地是何样，是否也有这悬挂着空荡荡的丧服的黑暗长廊？

悬挂着的空空荡荡的丧服

关于《忆所》，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龚彦表示：“打开封存的记忆犹如让沉睡已久的黑体重新开始热力运动，这些被唤醒的黑体辐射将改变一个场所的性质。死亡，童话，死亡童话；回忆，影子，他人的自传，都是波尔坦斯基式的表达元素，它们并非为了重现历史的残酷抑或命运弄人，而是与历史，这个机会主义者下围棋。人类留下的不过是碎片化的图像和咒语，我们每天都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波尔坦斯基在电厂的这次展览将是一场萨满的招魂仪式。”

走出展馆时的我在想，人出生了唯一确定知道的事就是会面临死亡。

每个人正在活着，也正在死去。

死亡是无人可阻挡的强大力量，在宇宙长河中，我们的生命如蜉蝣一生。

你呢，为什么而活？

我很高兴来到这世上。

不管是否有人知道，这世界，我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