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故乡(51)
老物事(之一)
作者:财深道长(友情供稿)
解词:晒场,以前农村用于晒稻子、柴草和闲时聚会的公共场所。
故乡那个已经荒废的晒场,曾经见证过村里所有的丰收和节日,是当年全村最有人气的地方。
晒场位于村子东南,五亩见方,大略呈不规则的六边形,东面是几泓清澈的水塘,南面是大大小小的水田,西边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菜地、茶园,北面是几座小山,山脚是横七竖八的房屋,后面是茂盛的竹林。
(一)
晒场的故事,从每年春天开始。
清明一过,雨水稍停,轮值压场的二伯或三叔们就开始忙起来:先把晒场四周的小沟浅浅的描一下,以便积水排尽;再把晒场上比较明显的坑坑洼洼(大多是村里顽童“打仗”时挖下的“战壕”)用泥土填平;等到阳光正好,地面干湿相间的时候,牵出那头嘴里永远不停嚼着草料的老水牛,咕咚咕咚喝饱水,然后拉着巨大的石碾(我们称为石滚,下同)开始压场。
这石滚是用天然的花岗石制成,大概高一米,直径四十厘米,呈圆柱状,一头大一头小,上面是石匠雕刻出来的一道道小沟,整个石滚看上去沉稳至极。老水牛一边拉着石滚压场,一边还不停的在嘴里嚼着草,那神态极其悠闲,好像它不是在工作而是在玩耍。
石滚在地上滚动着,发出柔和的吱吖声,偶尔也发出几下坚硬的咕咚声,那是因为压上了小石头,强强碰撞发出的。
虽然老水牛拉着巨大的石滚显得很自在,但二叔的吆喝声却是那么紧张豁亮,使得整个大晒场就象一个古老的战场,每次老水牛从对面过来时,那拉风的感觉,就象是凯旋的战车,气势万千。
不一会,晒场上的坑坑洼洼就没有了,那些春节时放过的炮仗余屑、刚刚萌芽的大花小草,都和泥土完美地融为一起,变成了黄白灰色的平整地面。
但二叔的工作还没结束,他继续赶着老水牛全场游走,整个晒场变得更加平整,简直达到了艺术的水准,虽然只是泥土地,但经过几天的太阳一晒,很快就变得极其平顺,一点也不比现在的水泥地差。
巨大的石滚停下来后,会被闲置在晒场的一角,它今年的工作就似乎就结束了,但对村里的小伙伴来说,它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初春的晒场上空阳光灿烂,初春的池塘边繁花似锦,空气中充满了各种花粉的清香,泥土里迸发出各种生命的灵秀,杂乱的草木,彰显了大自然的完美,奇形的小道,映衬了乡村的智慧,但这些对于我和小伙伴们都不是最重要的,此刻的我们,正在刚刚修整好的晒场上撒着欢、打着仗,这溜冰般光滑的大晒场,简直是我们梦幻中的乐园。
男生们喜欢在晒场边的大树下看各种小人书。
那时没有什么手机、手游,连电视都很少,更不知任天堂、魂斗罗是何物,只有小人书和各种课外书是小伙伴们最大的乐趣,特别是关于《岳家将》、《杨家将》、《三国》、《水浒》之类的连环画更是我们的大爱。
孩童的世界啊,曾经是那样的简单而浪漫,从理想到现实,往往就只需一个念头的转换。
《岳家将》里面有一段金兀术挂帅的精彩情节,说的是金兀术力举石狮子勇夺帅印的故事,尽管金元帅是蛮族异类,但他的英雄壮举还是对我们小小的心灵产生了深深的震撼,震撼之后就是各种模仿,包括爬树、打仗、抬石滚。
闲置在晒场边的石滚对于我们而言是庞然大物,自然引起了我们的浓厚兴趣,如何让这个大石滚滚动起来就成了我和小伙伴们扬名立万的最好手段办法。
有时石滚动是站着的,我们三四个小子合力把它放倒,然后排队推石滚,看谁一口气推的距离远。
一次正好力气最大的大牛子不在,我一口气推了大概一米远,心中得意非常,感觉金元帅夺帅时所举的那个石狮子也不过如此。
就这样,只要没事,我们就来晒场上比试,连那个大石滚也变成了明星般的存在。
(二)
火爆的油菜花很快结束了春光烂漫的高调表演,晒场迎来了它的第一份任务:收菜籽、晒菜籽。不过这类工作对于我们农村人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多数外出打工的男人都不用回家,女人和小孩就可以对付过来,没几天就结束了,对于巨大的晒场而言,就象是盛宴前的几个凉菜。
晒场变得更加平整更加光滑了,它在等待一场盛宴。
菜籽收完后,村子迎来了短暂的休闲期,晒场又一次成为孩子们的主战场,大家每天放学后的都自动在此集合,我们几个天生顽童更是神气活现、不可一世,恨不得吃饭睡觉都在这里消磨着,几乎每天都是在父母的呼喊乃至打骂声中才记起今天的作业一点没做!
男生在这里打仗、斗鸡(又叫“对鞠子”)、下棋(棋盘自然是在地上直接划线的),女生在这里跳绳、跳房子、踢毽子,老水牛在这里吃草、纳凉,老母鸡在这里刨土、找虫子,甚至哪家的肥猪也赶热门似的来晒场上拱几堆土———用不了几天,那平整光滑的大晒场又会变得千疮百孔,随之而来的是各自家长的大声音责骂,然后再央求二叔他们把晒场再压一遍。
然后很快就是盘整秧田,早稻出芽,放水,犁田,插秧,插好的秧苗在水田里疯长,时间也过得飞快,金黄的早稻马上就漫天遍野,稻花的香气令人沉醉,真正的农忙时节到来了。
未完待续,全文摘自《远去的故乡》,详阅公众号“触雷”、“财深道长”,转载请注明,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