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份依次读了莫言的长篇小说《生死疲劳》、邱华栋选编的文学评论集《我与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短篇小说集《蓝狗的眼睛》、村上春树的随笔集《爱吃沙拉的狮子:村上Radio》以及汪曾祺的散文集《浮生杂忆》共计5本书。
【1】《生死疲劳》(莫言 著)
唉,一言难尽。
当初是怀着无比坚定的心情去读《生死疲劳》的,对莫言充满想象,以为与马尔克斯差不了几个台阶,但是翻开《生死疲劳》,开始是欢喜,接着是失望,最后是愤怒。
《生死疲劳》从一九五零年一月一日讲起,一直讲到蓝千岁五周岁生日那天也就是二零零五年一月一日,历经半个多世纪。不管是这段历史还是莫言借用的生死轮回,我们都不陌生也不难懂。
第一部“驴折腾”和第二部“牛犟劲”还能看出是出自大家、一流作家之手,第三部“猪撒欢”和第四部“狗精神”已经沦落到二、三流作家的水平,第五部“结局与开端”根本就算不上作品,干脆就是草稿,不忍卒读。文笔退步之大显而易见,判若三四人。
张炜曾在一篇文章中说“有些作家前后作品质量上的巨大差异令人惊愕,其原因往往是放弃了对自己的严苛要求。这一切都逃不过细心读者的眼睛。”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作为读者的我却一下子就想到了莫言。
莫言在《小说是手工活儿——代新版后记》里说“我用四十三天的时间,写完了长篇小说《生死疲劳》”、“四十三万字(稿纸字数),版面字数是四十九万”。四十三天当然可以创造奇迹,莫言就做到了。但看到最后的成书,实在是太失望了,真的太失望了。
对这本书的失望不仅仅是因为前后文笔的退步,更在于莫言对九十年代社会现象的呈现方式。或许他觉得最后部分——“极其邪恶的”九十年代的人——就应该被潦草地书写。
五十年代的人是比较纯洁的,六十年代的人是十分狂热的,七十年代的人是相当胆怯的,八十年代的人是察言观色,九十年代的人是极其邪恶的。——莫言《生死疲劳》
莫言是55年生人,五十年代是他的童年,六十年代是少年,七、八十年代是青年,而到了九十年代,莫言已经进入中年,看待社会是审慎而严苛的,也不怪乎说九十年代的人是极其邪恶的。而在82年出生的我的眼里,九十年代是少年时代,绝不可能这么丑陋,反而是青春洋溢的。
不同的可能不是年代,而是不同年龄的人对同一年代有不同的回忆。
【2】《我与加西亚·马尔克斯》(莫言 等著 邱华栋 选编)
去年12月份读《百年孤独》之前,我甚至叫不出作者马尔克斯的名字。读完《百年孤独》之后,我便深陷在马尔克斯的文字里不可自拔。我相信这是天然的吸引力,而非源自作者的名声。
读了《我与加西亚·马尔克斯》之后,才知道拉美文学曾像原子弹一样轰炸过中国的上空,而马尔克斯就像教父一样深深影响了莫言等中国当代作家。
本书收录了二十八位作家、文学评论家对马尔克斯作品或者本人评介的文章。我最喜欢的是王安忆的《一堂课: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可能是同为女性,我们都特别关注“情欲”与“生育”,不约而同采用了画“家谱”的方式来解读马孔多的布恩迪亚家族。
王安忆在文中写道:
这个家谱显示出这个家族的繁殖力日益衰弱,几近殆尽。从这张家谱上,还可以看出一种倾向是贯穿首尾的,就是内向的倾向、乱伦的倾向。尤其是这家的女性都对外人非常排斥,凡是叫阿玛兰塔的女性,都是乱伦者。
去年12月读《百年孤独》,我写道:
“布恩迪亚家族几乎没有嫁出去的姑娘,一代又一代仿佛是陷入死循环的递归函数,不断调用自己,直至死机。为他们生育后代的庇拉尔、桑塔索菲亚、费尔南达几乎没有得到过这个家族的爱情。真是自我繁殖的一家啊。”
意思是很一样的。
当然,王安忆用的是文学语言,叙述评论也更加简明准确。在这本书里,王安忆的评论更具独特性,也写出了男作家写不到的地方。
2014年4月18日一早,编者邱华栋接到加西亚·马尔克斯去世的消息,被委托编选一本中国作家谈论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书,“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忙碌几天后,我终于编好了这本书。”
从4月18日着手编写到6月出版发行,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结果就是这本书里的错别字特别多,仅我粗略看一遍,就发现不止十处,不能忍。
【3】《蓝狗的眼睛》(加西亚·马尔克斯 著 陶玉平 译)
《蓝狗的眼睛》里的短篇写于1947年到1955年之间,也就是马尔克斯第一部长篇小说《枯枝败叶》出版之前。大部分文章艰涩难读,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大篇幅地描写“死亡”。当时的马尔克斯二十出头,彷徨又痛苦,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儿?”的哲学拷问。从47年到55年,经过七、八年的修炼,马尔克斯终于打通了任督二脉,找到了打开文学殿堂的密匙。
54年完成的《有人从雨中来》第一次出现了“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
55年完成的《伊莎贝尔在马孔多观雨时的独白》第一次出现了“马孔多”。
从那个时候,《百年孤独》开始扎根生长了。
如果文学也可以像物理那样按照“经典力学”、“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来划分,我认为马尔克斯的小说是“相对论小说”,他对时间、空间的描写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星期四天亮时分,气味闻不到了,人们对距离的感觉消失了。对时间的感觉头一天就有一点儿变样,现在则彻底消失了。因此,没有什么星期四,有的只是一块像果冻似的有形的东西,用手一扒拉开就可以看见星期五。——马尔克斯《伊莎贝尔在马孔多观雨时的独白》
半空里有什么东西表明有一个无影无形的人在黑暗中微笑。“主啊!”我已经被颠倒了的时间搞得头昏脑涨。我想,“现在就是有人来叫我去参加上星期天的弥撒,我也一点儿都不吃惊。”——马尔克斯《伊莎贝尔在马孔多观雨时的独白》
他写连绵不绝的雨也是手到擒来。
我们都瘫痪了,被雨水麻醉了,以一种平和忍耐的态度听任大自然垮塌下去。——马尔克斯《伊莎贝尔在马孔多观雨时的独白》
环境如此湿润,仿佛鱼儿可以从门窗游进游出,在各个房间的空气中畅泳。——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莫言在《生死疲劳》里也有一段雨水的描写,就中规中矩,缺了点“神气儿”。
那年的八月,天气格外闷热,雨水频繁,似乎天漏。猪场旁边的沟渠里秋水漫溢,土地被水泡胀,像面团一样发起来。几十棵老杏树不耐水涝,叶片脱落干净,可怜巴巴地等死。猪舍里那些充当梁檩的杨木和柳木,萌发出长长的枝条,充当房笆的高粱秸秆上,生满了灰白的霉点。猪粪猪尿在发酵,猪场里弥漫着霉烂的气味。本该准备下蛰的青蛙们,竟然又开始了交配。入夜之后,田野里蛙声阵阵,吵得猪难以入睡。
高下立判。
【4】《爱吃沙拉的狮子:村上Radio》(村上春树 著 大桥步 图 施小炜 译)
终于找到阅读村上春树随笔的最佳姿势。休息日的下午,得下着雨,不想出门,也没要紧的事要做。躺在沙发上,两条腿也要高高翘在垫子上,把身体凹成“V”字状,一定要让自己舒服了。茶几上温着一壶茶,水果茶最佳。不能在书房里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看。
《爱吃沙拉的狮子:村上Radio》一共52篇,每篇千把字,配上大桥步的插图,不复杂,可以说是简笔画。不到晚饭的时间就轻轻松松读完了。你要问我书里都写了什么。哎呀,忘记了。马上就忘得一干二净,但我的的确确是度过了一个相当惬意的下午。
一个月里总得有这么一个下午。
【5】《浮生杂忆》(汪曾祺 著)
8月份读汪曾祺的《人间至味》,勾起了我对故乡食物的无限回忆。这次读《浮生杂忆》又勾起了我对故乡人物的无限回忆。要写一篇《我出生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