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故事02

5岁半的那个春节我就回到我自己的家了,我只记得我一直坐在平板车上哭,说好的二姨和我一起走的,为什么只有我呢,在几个小时的路程中,我大概不厌其烦地问了上千遍“二姨不是在我们后面吗,怎么还没有赶上我们呢”事实上,一直走到家里,二姨都没有赶上我们,也不可能赶上的,没有出发,哪里来的到达?

姐姐说是她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接我的,而我除了专心致志地哭,已经不记得任何细节了。对我来说,这件事应该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可惜我用眼泪模糊了这段珍贵的历程,甚至都不记得妈妈是否真的去接我了。说实话,好遗憾。这么多年来,遗憾的事不胜数,而这件,是之一。

我是春节过后回到家的,家里都会储存一点新年走亲戚剩下的点心,刚回去的那几天,我是可以吃到芝麻酥糖的,我觉得那是一个神奇的柜子,是可以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拿出好吃的魔法柜子。妈妈轻轻地打开柜子,由于暗淡的灯光和我当时的身高,我看到的柜子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妈妈就从这个巨大的黑洞里小心翼翼第拿出来芝麻酥糖,分给我们一人一根。我不记得是否问过我的姐姐弟弟,在我回到这个家之前他们有没有吃过这样好东西。不过,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由于我一直都在外公家,这个是特意留给我回来吃的,而他们是沾了我的光的。这是我记忆中最唯美的零食之一,后来我也吃过芝麻酥糖以及各种其他酥糖,都味同嚼蜡。

其实妈妈从未偏向过谁,我们都是她的孩子,都携带了她一半的遗传密码,流淌着她的血液,如果一定要选出谁和妈妈更亲密的话,我觉得,是我。

可以几件事来证明,当我长到初中,懂了一些事情,而又没有懂事到可以控制自己情绪的年级,我听说了一件事情,也许是亲戚或者邻居无意中提起的吧,在那个计划生育严格执行,而每个家庭有迫切希望有一个男孩来继承姓氏的大环境下,我就是那个多余的女孩,我上有姐姐,而我们家还需要一个男孩继承姓氏。在那个年代,一个不十分少见的方法就是把多余的这个女孩送给别的人家,然后在要一个儿子的话阻碍就会少很多,据说这是我爸爸的意思,也据说是妈妈阻止爸爸这样做了。

无论她多想要一个儿子,她也舍不得我。当然这件事后来他们都讳莫如深,又有一次邻居在我面前说起这样的话题时,爸爸迅速打断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当然我也从来没有拿这件事问过他们,只是在心里有一个结,有时候觉得自己受到委屈了,会在日记本里添油加醋描述这件事,现在想来可笑之极

因为妈妈不舍得我,执意留下我,我并没有悲催地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这是我的幸运,我觉得妈妈对我的感情是特别的。

大多数岁月里,妈妈的婚姻生活都是艰难的,一起三餐,永远做不完的家务,还有一年四季的繁重农活。妈妈做这些所有的事情,那个应该疼爱她的男人并没有丝毫的理解和体谅,三餐做好,要专门到别人家把正在侃大山的他叫回来才能开饭,一起做干农活的时候爸爸总会想各种法子偷懒,就像我一样。回到家还要管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睡,还要喂猪什么的。而所有这些艰辛换来的是一个更加艰辛的结局。收获的季节卖了粮食的钱是爸爸拿着的,猪养大之后卖了的钱也是爸爸拿着,很多的时候妈妈给自己买一件漂亮衣服的钱都没有,想要孝顺一下她的爸爸妈妈的钱也没有。而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从来没有喂过猪,也从来没有和颜悦色地和妈妈说过话,他们吵架的次数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繁多,他们的恩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稀少。也许他们那个年代的感情我不懂,夫妻间的交流就是吵架吧。不过长大之后,当我有了婚姻,婚姻里的每次吵架感觉都要让自己崩溃了,终于,在无数次的争吵后,我的婚姻走到了万劫不复的边缘,当然这是我的错,和任何人无关。

大概妈妈也觉得自己活得太苦,已记不清多少次在我们面前报怨对爸爸的各种,就像所有的妈妈一样,都会把自己未完成的愿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妈妈总是千叮万嘱告诉我们,我们长大之后,如果可以,就远远地离开这个家,离开我们的爸爸。特别是如果他们刚吵完架,这些话就会被不厌其烦地唠叨,所有这些也单独和说过,我想肯定也单独和姐姐和弟弟也说过吧,

长大后才明白,作为一个妈妈,是怀有多大的不满和心酸以及怨恨才谆谆告诫自己的孩子们长大之后要远远地离开她,离开这个家。我想所有的妈妈更渴望的是儿女环绕,每天都能看到,无论孩子们长到多大。

妈妈想要我们远远离开家的愿望,只有我实现了,而且已经到了不能回头的远方,可惜的是过的不好,每天奔波,辛苦工作,充满压力,也只能是刚刚解决生存问题。我不是说我帮妈妈吗实现了她当初的愿望,其实这是我自愿选择的,我和姐姐他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但是能让她当年的愿望成真,我主观地觉得我和妈妈的关系更近了一些,虽然姐姐和弟弟他们对妈妈的思念并不比我少。

我还有一条15年前妈妈给我缝制的小红毯,它已经追随了我15年了,不管是在失败的过去,迷茫的现在现在还是未知的未来,它都会一直陪伴我。关于妈妈的纪念物品,我想他们俩大概没有,而我有一件,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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