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三即将结束的那段时间,我们专业五个班在几位老师的带领下前往桂林实习。我很早就期待这个时候的到来,因为桂林的风景秀丽,是一个很让人值得一去的地方。大一的时候和几位同学来到桂林,却因为时间匆忙没能尽兴地游玩一番,趁这次机会正好可以弥补上次的遗憾。另一方面老师布置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的作业――两个课设和一个实践报告马上就要交了,而队友不甚关心,而我也卡在某个地方没什么头绪,很多我想要做的事情都不得不停下来。我被这些折磨得心烦意乱,正想缓解一下自己烦闷的心情。顺便,因为实习我们交课设的时间也跟着延后了,我可以暂时不去想这些麻烦事。
名义上我们是前往桂林实习,然而全程我们所感受到的并非是我想象当中那种类似于艰苦劳作的学习。换句话说,我们是趁桂林游玩之余,顺便参观考察一下各个工厂,算是当作这次这次游玩之旅的一种调剂吧――只是看一些山山水水的多么无趣。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地方,这不过是对想象与现实两者之间错位而开的玩笑话而已。对于这种错位的感受,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当然从一开始我多半是带着学习的心态过来的,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学到一些东西,自己在毕业的时候心里也会踏实一些。在我们离开桂林的时候,我对这次的实习得出最后的结论:我们就是来游玩的。尽管很多同学一开始就给出了这样的判断。其实对于这次的桂林之行,我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那种游玩的的气氛,与以往经历不同的是,这次我们是两百多人前往同一个地方。
6月19号早上,我们考完试的第三天,大家各自背着包,提着行李,成群结队地前往火车站。两节车厢几乎都是我们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一原因,大家都无所拘束,在车内有说有笑,玩着打牌、下棋的游戏,很是热闹。我坐在靠近玻璃窗户的位置,对面是一对母子,那个男孩坐在我的正对面,看上去是一个性格内敛的初中学生,皮肤黝黑且沉默寡言。从与他母亲的对话中得知,他在读初一,放暑假了去他父亲打工的地方去。他坐在那里,十分乖巧温顺地观察着周围比他大了差不多十岁正在有说有笑的大学生,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安静地望着窗外沿途的景色。窗外此起彼伏的山岭,一望无际青绿的水田,繁华城市中林立的一幢幢高楼,以及豆粒般大小移动的行人……他们像一幅移动的画卷不急不慢的呈现在我们眼前,然后又逃似的扬长而去。在我年纪很轻,见识更浅的时候,我常常像他一样望着窗外出神。那时我坐车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一边听着歌一边观察着在我眼前匆匆而过新奇的景色。面对这些陌生的事物,我总是忍不住浮想联翩,那些潜藏在心中的抱负、憧憬以及对世事的感慨都不停的汹涌翻滚着。而如今我是一个不久就要毕业出去工作的大三学生,当我跟随着男孩望向窗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离那个少年时代已经很远很远了。我望着移动的远景,似乎获得了一种久违的感受,但除了自己一身的疲倦之外,那些山只是山,水只是水,高楼就只是高楼而已了。我不禁自问:我是什么时候发生这一变化的呢?我又是如何发生变化的呢?很多事情都悄然发生,而我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了。我望着那个男孩,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从某一点来说,我十分羡慕他。我感叹,我不仅年龄大了,连心也老了。年华里,我们渐渐丢失的是一种心情。
车途漫长,铁轨不断传来金属碰撞的咣当声,短暂的思索之后便是难以排遣的无聊。我从书包中拿出了一本川端康成的中短篇小说集《伊豆的舞女》来打发这难捱的时间。这次出行带了两本书,另一本是《迷宫中的将军》,这两本书是我从学校图书馆借的,之前已经看过一遍了,我想再好好的学习一下。然而,我翻开书看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感到头昏脑胀,睡意沉沉,觉得时间更加难熬漫长。像这种冷静的文字也许只有在安静舒适的环境下才能感受到阅读的乐趣。我感到兴致索然,受挫地合上了书,将它放回到书包里,朝向人声较为热闹的地方走去。在那里我和同学下了一会儿象棋,之后又和几位同学斗了几把地主,不觉间火车就到达了桂林。
这个时候正是桂林旅游的淡季,来往的游客没有上次端午节来的人多,但也不会让人感到清冷。远离了热闹和喧嚣,桂林少了许多时尚年轻人的身影,走在街上,随处可以见到的是穿着整洁简朴的大爷大妈在慢慢悠悠的散步,以及摩托车在马路上不停的来回穿行。桂林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慢节奏,让人感到十分舒适和惬意。这也许才是真实的桂林吧!当然,如果夜色渐晚时,你和几个朋友走在街上寻找哪一家餐厅又或者是哪一家网吧的时候,你可能还会遇到好心的大叔骑着一辆小三轮上来询问,嘿!小伙子,你们去哪里,要坐车吗!如果你回答说,不了,我们自己再找找看吧!他会接着说,嘿!小伙子,这附近现在有表演,我带你们去看表演吧,是那种很刺激的表演……
我们下了火车,一群人乘坐双层巴士来到酒店。这是一座看起来十分高大也十分陈旧的酒店,走进大厅,里面光线昏暗得像是眼睛被久久不散的扬尘遮挡了一般,里面的桌椅,沙发,甚至包括坐在前台的服务员都仿佛散发着时代久远的气息,让人有一种置身于博物馆观看陈列的古董似的错觉。打开房门,你总是会闻到一股轻微的潮湿的味道。这里的房费也比较便宜,后来老师又和酒店沟通,又将房费降低了十多块。我和一位胖个子同学住在同一个房间,他在大学期间写了好几本网络小说,不过后来他放弃了写小说而沉迷于网络了。有一天晚上,我十分大胆地将我模仿的一篇文章发给他看,之后我们就一直谈论着文学到五点仍然没有困意。
我们每天上午或者是下午去各个工地和工厂看一看,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安排。很多人利用这些空闲时间到各个景点游玩,逛美食街,而我自己来到桂林之后却没有了要出去游玩的兴致。我独自呆在房间里,想利用这些时间完成被我搁置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短篇。大学里自由的时间很多,这篇短篇我本可以很顺畅地完成的,但后来我出去兼职,之后又准备考试和课设,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我提笔坐在桌前,结果发现自己很难再融入到当时的那个情景之中,常常发愣半天却挤不出一个字,就是这个时候,那些熟悉的孤独感,寂寞感以及挫败感全部都侵袭而来,它们像是一张看不见的蜘网紧紧地缠裹着你,使你挣脱不掉。也是这个时候,我站在窗前望着酒店旁边那条安静的小河,以及石桥上来回穿行的车辆,心中涌起更多的低落情绪。当然,更多时候,我都会想起一个人――一个让人感到自卑又十分美好的人,如今我们正越走越远。我想念着她,也想念着我想象中她的身体。
也许是自己喜欢阅读的原因,离开桂林的前两天夜晚,我特意在网上搜索了附近的几家书店,发现了一家格调很高十分不错的书店――纸的时代书店。我约上另一位也喜欢阅读的同学一同前往那里。书店在二楼,我们在热闹繁华的商业街找了很久才找到它。走进大门,你立马就能感受到浓厚的书香气息,让人觉得十分愉悦和舒适。进大门左侧,一个很小的角落里摆放了很多年代久远的书籍,每一本书都附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用写得十分漂亮的字简单地介绍了那本书的一些故事。书店有一个阅读区,那里有很多文艺且精致的小书桌,落地大玻璃窗旁还有可以躺卧的沙发,你可以坐在那里一边自在的看书,一边感受窗外的夜景。书店有两层楼,我爬上二楼的时候发现有不少人正在低着头安静地沉浸在书的世界中,其中还有两位与我年纪相仿,长相漂亮的姑娘,她俩并排坐在一起,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认真地码字。她们在写什么呢?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想偷偷瞟一眼的想法。在书店里我并没有很认真地阅读,只是不停地来回闲逛,总觉得永远都逛不够,逛不完。在这里我发现了太多自己喜欢的书,以及很多很出色但我未曾听过名字的作家,让人顿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感到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迟迟还没有与我相逢。最后,为了表达我对这家书店的敬意,我买了一百多块钱的书,又花了十八块买了一杯店里最便宜的果汁,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假装自己是一个文艺青年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看着书又或者再忧郁地看看窗外。由于果汁的份量太少,几口下来我还没开始过嘴瘾,杯子就已经彻底见底了……
参观完各个工厂之后,我们分成了两队,一队人还要在桂林多停留一天,他们将结伴去阳朔游玩,我则跟着另一队人坐上回学校的火车,学校遗留的那些烦心事总还是要想办法去解决的。过去,我总觉得我的日子太过平淡,平淡得就像烧开之后渐渐冷却的一壶温水,当你尽力回想往事试图寻找你生命当中的一些印记的时候,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你的过去不存在一样,但它明明又是存在过的。我坐在感觉熟悉的火车上,窗外似乎还是同样的风景,周围的同学靠坐在位椅上低垂着头昏昏欲睡,列车上的销售员手拿皮带正滔滔不绝地介绍其性能……人声嘈杂,旅途疲倦,睡意昏沉,我的思绪却渐渐飘远,很久以后我才回过神来,脑袋里最后蹦出一个想法:平淡,无聊,又是这样。最后,当我决定用文字将这次旅行记录下来并完成它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生命中的许多日子也还是挺可爱的,他们都值得我去永远怀念。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我身临其境的时候,我却感受不到那些日子的可爱之处呢?或许它从来就不曾属于我,它只存在于虚无的过去。
回到学校后的差不多半个月时间,每天都在忙着做课设,测量,画图,查资料,排版……经常熬夜到三四点,尽管这样,我的课设成绩却让我感到很糟糕,当然我也知道自己做得确实不好,但这也正是使我感到气馁的地方。我们班交作业的时间算比较晚,所以我离开学校的时候,学校里空荡荡的,很少能看到几个人影,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孤单的流浪汉来到了一座被废弃已久的空城。再加上临近毕业,很多事情都不得不去考虑。自己将来会何处漂泊,理想又何处安放,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能知道呢,然而我停止不了对这些不确定的问题的思考,这使我沉浸在一种不安的情绪中。我仔细地望着学校周围熟悉的景色:街道、教学楼、排列整齐的樟树,住了三年的顺枫公寓……我突然感到它们好亲切,一时间我觉得自己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再过两个月,又有一届新生将来到湖工开始他们四年美好的大学生活,就像当初我们来到这所学校一样。很多事就像这样在不停的重复,而面对岁月,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总之日子是一去不返了,再过一年,我将永远地离开学校,与我的学生时代告别,而我的青春也终于走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