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生命中的光（读《在漫长的旅途中》）

注：图片来自网络

一九九六年八月，日本极地摄影家星野道夫参与拍摄棕熊计划，于勘察加半岛出外景，却在八日清晨于户外遭棕熊袭击，不幸罹难。

他的遗作《在漫长的旅途中》封面写着：人的一生，总是为了追寻生命中的光，而走在漫长的旅途上。这本描写阿拉斯加大自然的随笔集，是作者用脚步去丈量、用生命去感知与思考的一片极北土地。为了追寻生命中的光，他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献给了阿拉斯加。

在他短暂的一生中，旅居阿拉斯加二十年。他生命中的光，是与阿拉斯加互动的。无数个在阿拉斯加的日子里，他独自扎营在寒冷的无人地带，拍摄那些静谧不为人知的大自然。他在零下四十度的冰河地带单独扎营一个半月，拍摄、记录冰河挤压滚落至海中的画面与声音；他连续十三年，去到阿拉斯加的无人山谷，独自一人守在极北的严酷天气中，等待驯鹿的迁徙。不知多少个春天，他都会到北极圈的冻原上寻找雪鸮的踪迹，一个多月的“潜伏”拍摄，等来的或许是这些巨大猫头鹰的攻击。他长期在海湾中冒着酷寒与浪涛，划着小独木舟来回巡弋捕捉座头鲸深潜前扬起尾鳍的画面。

这些经常性历时超过一个月的独自拍摄，我深感不可思议。在那些日夜里，没有言语、没有手机信号，没有惊喜时的分享、亦没有孤独时的倾诉。一个人要有多强大的身心，才能在极北严冬恶劣的天气环境下保持这样长时间的孤独状态。或许，这就是他与阿拉斯加的契合、是他对大自然的挚爱。对他来说，日常生活中的当下片刻，意味着“自然”。与自然相处，不是站在远处眺望世界，而是融入其中。

我所理解的《在漫长的旅途中》，“旅途”的含义大概是与大自然的对话。每一篇随笔，道夫用最简单的文字，呈现阿拉斯加最普通的日常。阿拉斯加的春日，对他来说是等待冬眠中苏醒的棕熊，是冰河在“蹦”的一声变成巨大的冰块后开始流动，是度过极夜日子之后迎来的阳光；阿拉斯加的夏日，对他来说是几乎没有落日的短暂时光，是极昼的温暖日光下迅速生长的花草、蔬菜；阿拉斯加的秋日，对他来说是冻土带上的红地毯，是树林间传来的阵阵树莓香味，是等待采摘的蓝莓；阿拉斯加的冬日，对他来说是占去半年光景的美妙时刻，是卢斯冰河山谷里雪崩的声音，是伴着极光划过的流星。他说，在季节毫不停留的更迭交替时，我们可以停下脚步，这些季节色彩提醒我们，人只能活一次。

道夫说：“许多人向往着原野而来，却往往遭遇挫折，或是体验一段时间后，便满足地离去。这片大自然在冥冥之中挑选着合适的人，需要的不是坚韧不拔的精神，也不是强壮的体魄，更不用崇高的理想，只要一种朴实。” 在阿拉斯加的第十二年，他决定在此定居，开始另一个起点去重新认识阿拉斯加。他不断地关注这块土地上的人和文化，思考他们与现代社会截然不同的与自然、祖先、神话之间的关系。他与当地爱斯基摩人、印第安人一起去认识这片土地源远流长的历史积淀，并深爱着这片土地。

作为一个摄影家，星野道夫的文笔没有那么干练，却透着许多干净和自然。极为简单的文字，是他对阿拉斯加的真实表述，也时时透出他对大自然生命的敬畏与热爱。他笔下的植物生长变化、动物多样的习性、当地人的生活以及旅居人的探索，构成了他所认知的阿拉斯加，也构成了他生命中的光。这些光，是阿拉斯加在他生命中流淌过的时光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