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霆鑫
这里的“小时候”主要是指上幼儿园前后的那段时光。记忆朦胧，回想当时，仿佛尽在烟雨中。
有回过年，下雪天，屋外的景色十分漂亮。我与我哥穿着崭新的棉鞋在雪地里尽情玩耍，心情十分愉快。至今每每想起，都心生暖流。
又一回过年，我父亲为我兄弟俩买了两套小西装。我是一身黑色，我哥是一身黄。那在当时非常时髦，我和我哥乐开了花，爱惜得不得了。可没几年，人长大了，西服没长大，被家人当作抹布。再后来，彻底被遗弃，甚是不舍。
还是过年，我伯父家准备杀一条大鹅，杀了很久，才把大鹅整死。后来听说，鹅是很难断气的，而当时我伯父是打算把鹅闷死的。
1、
小时候，家里开了个小店铺。店铺完全由木板筑成，贴着我们村唯一一所小学。晚上我爸妈在里面睡觉看店，白天我与我哥会去店铺帮忙。
说到“帮忙”，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我和我哥一起偷吃冰棍，偷吃辣条。前提是我妈因事离开。那种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忙着咀嚼的有趣经历，每次想起，心里总忍不住窃笑。
我那时真正的家是一所青砖瓦房，外加一个大庭院，和一个猪棚兼茅厕的瓦舍。砖瓦房离店铺不到百米，是祖父母、我与我哥四人吃住的地方。我爸妈平时都在店铺里过日子。
我五六岁时，家里多了台大大的崭新的海尔彩色电视机。并不是我家出手阔绰，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那台电视机不是我家买的，而是别人欠我家钱，拿来抵债的。
店铺基本由我妈一手照看，我爸则在村里开货车，拉送砖头和泥沙。这种工作一般都是事后付现金。哪知有次，雇我爸拉砖沙的人一时钱财不够，便用一台崭新的彩色电视机来抵账。虽然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但我爸还是同意了，直接把电视机搬回了家。结果引来家人的惊呼，我和我哥当属最高兴的。毕竟在那时，在我们那里，这样一台名牌大彩色电视机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用得起的。
一开始，电视机被放在祖父母睡觉的房间。房间里有张席梦思，是祖父母的寝具，另一张大沙发，则是我与我哥的狗窝。
没过几天，我大舅舅家的儿子，即我的大表哥，以及小舅舅家的几位表哥都来我家玩。我有两个舅舅，大舅舅住在隔壁村，离我家有三四里，往日大表哥并不常来我们村。小舅家就在我家后面，只隔一条黄泥路。小舅的儿子们都比我大，又都比大表哥小。
来之前，大表哥就听说了我家那台名牌彩色电视机的事。一向热情的我哥自然当仁不让，把几位表哥都领到放电视机的房间里，准备细细观赏。
不巧，我这时正从外面玩耍回来，撞个正着。看到我哥竟背着一向小气自私的我，私自带人进房间看电视，我气不打一处来，顿时火冒三丈，出言不逊。即使我明知站在我面前的都是我的兄长，但言语不乏刁钻刻薄，很是难听。意思大概是让我表哥们不要乱碰电视机，怕他赔不起之类的毒话，就差没有明言下逐客令了。我几位表哥一下子都愣了，我哥则勃然大怒，开始狠狠训斥我，瞪我。我只好闭嘴，但眼神依旧虎视眈眈。
彼时年幼的我不仅毫不懂事，脾气也非常不好，没头没脑。我哥则总是迁就我。打起架来，我也不知轻重，下手非常狠。可一旦我哥真发起火来，我还是会由一头雄狮立马变成一只小老鼠的，不敢多说什么。
被我那么一折腾，表哥们的兴致都没了。没几分钟，他们都悻悻而去，我哥也跟着走了。走前，还不忘挖苦我说：“你现在就一个人慢慢看吧。哼！”
从那以后，我与我那位大表哥几乎没什么来往。
他们都走后，站在电视机前的我自然不甘寂寞。拿出一张光盘，打开电视机，开始播放音乐。其中有首歌，至今都还记得，名字叫【美酒加咖啡】。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邓丽君的歌。我那时之所以非常喜欢这首歌，并不是因为我身负音乐细胞，仅仅是因为我身上其他的“黄色”细胞。
我依然记得，每次播放这首歌时，电视机里总会出现一位非常漂亮的美女，身着比基尼，喝着美酒或咖啡，千姿百态，搔首抚发，极尽妩媚。就那样，年小的我在不知不觉中情窦初开，而且是大开特开。终于有一天，我开得忍不住了，便立马去找小琳。
2、
那天，我找到小琳，好哄好骗，才把她弄进了我祖父母的房间。然后锁好门，准备大干一场。不料，最后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琳是我邻居，住我家隔壁。当时，在我家附近并没有与我同龄的女孩。而小琳小我一两岁，非常乖巧。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自然不会放过现成的大好资源。所以那段时间，有事没事，我都会跑去找小琳，一直到后来那次哄骗失败。
可以说，小琳是我从小到大的第一位女性朋友，甚至女朋友。鉴于当时周边的女性资源稀缺，我只好将就。我并不知道小琳对我的真实感觉，但我知道，若是我命令小琳全心全意地喜欢我，她一定会义不容辞的。毕竟，小琳是非常听话的。
在我与小琳的感情日渐浓厚后，我便采取了进一步措施，即亲吻小琳。小琳的相貌还不错，但她有个坏习惯，爱流鼻涕。搞得我每次忍不住想亲她时，一看到那两个黄色的条状物，顿时浪漫全无，扭头就走。
好在有一天，我的勇敢还是打败了反胃的生理反应。那天，我把小琳带到我家后面的院墙，狠狠亲了她一回，即使当时小琳的鼻子下依旧挂着鼻涕。
我把小琳骗进我祖父母的房间的那天，两人躺上沙发没多久，我的祖父母与小琳的祖父母便纷纷赶来了，开始在房间的窗户和门口大叫大喊，让我打开房门。僵持了十几分钟，最后在大人们的花言巧语下，我才让小琳开了门。
接着，门外冲进来许多大人。大人们手上都拿着大大小小的竹鞭或木条，一起向我走来。后面的事情，我彻底忘了，也不愿多想。只知道，从那之后，我再未与小琳来往。
3、
童年的好伙伴里，除了我哥，只有一位堂姐和一位表姐。这两位姐都与我哥同年，大我三岁，但年龄丝毫没有阻挡我们四人打成一团。
堂姐住在我家旁边，表姐也不远。当时，我们四人号称“四大天王”，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无所不为”。
春天，万物复苏醒冬眠。我们不是捉蝴蝶，捉蜻蜓，就是拔春笋，采野花。要么晒晒太阳，看看书，写写作业。那时候，真可谓无忧无虑。
夏天是我们最爱的季节，哪怕再毒的太阳，也要疯狂一番。在门前绿油油的草地上摸打滚爬，做些小游戏，丢手绢啊，跳格子啊，跳皮筋啊等等。或者采莲藕，摸莲子，就是对荷花没胃口。晚上，看满天繁星，遇上个流星就大呼小叫，或捉几个萤火虫才罢休。同时，夏天又是庄稼繁忙的季节，拔花生，割稻谷，插秧苗。当然，顺便也可以在田地里疯一把。
秋天则是我们最幸福的日子。瓜果成熟，口水泛滥。我们家门前都有枣树、桃树、梨树和杏树。每每这时，我们四大天王纷纷爬上果树，各占一枝，吃个天昏地暗，一醉方休。到了晚上或翌日早上，便都在茅厕里一泻千里，呻吟不止。
冬天巨冷，却又巨有趣。有雪就打雪仗，分队干起来，没一会儿，所有人都大汗淋漓，头顶上白气弥漫。偶尔也会堆几个雪人，可这边刚堆成，那边就已经缺胳膊少腿。无雪也会尽量找点乐子，一起烤火聊家常，吃点花生或芝麻糖，说笑话，听故事，别提有多惬意了。
对于其他的趣事，比如用弹弓打鸟、捕野兔野鸡、到池塘游泳、钓鱼、捉龙虾、抓泥鳅、烤地瓜……这些有关于水火或伤害生灵的事情，我们家的大人都是严厉禁止的，而我们这些小孩也有心无力。毕竟，那都是需要胆大与残忍才能完成的，而且也并不怎么有趣，对我们四人来说。
记得有次，我哥在我家庭院内的老树上捡到了一只受伤的斑鸠。我俩兴高采烈，因为从未吃过鸟肉，所以立马拿给祖父，让祖父拔毛杀掉。并嘱咐祖母，今晚一定要好好露一手。谁知一向慈祥和蔼的祖父母都一反常态，顿时严肃起来。尤其是祖母，一看见那只受伤的斑鸠，如临大敌，连忙摆手说道：“莫莫莫，造孽啊，造孽啊！”身为退休老师的祖父则认真教育了我们一番。然后夺过斑鸠，直接放生了。
祖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心地纯朴善良。平日里祖父母总是嘱咐我兄弟俩，千万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哪怕是面对一个小生命。迄今为止，我哥俩还是没吃过那种鸟肉。
4、
毕竟，堂姐与表姐都是女生，而我与我哥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以，除去这两位异性伙伴，我俩还有几位同性伙伴，即小飞、小水，以及小水的弟弟。小水的弟弟外号“楼眼”。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外号。
这三人的家都在我家附近，且小飞、小水与我同年，“楼眼”小我一两岁。自然而然，我哥是老大。我哥小时候很爱动，想象力也特丰富，总能带领我们做出一些新鲜好玩的事。比如说，“演电视剧”，练武功，踢功夫足球，做木板车等。
在那之前，小飞与我经常打架，地点是我家那个店铺后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俩就突然干起来，谁也不让谁。最后的结局，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但激烈的画面犹存。
小水虽然与我同年，但个头比我小，自然打不过我。小水兄弟俩都很好说话。相比而言，“楼眼”更有点傻里傻气。有回他用气筒给自行车打气，当时身体紧贴着气筒。打着打着，往下用力一压时，突然阳具不小心被气筒的活塞给夹住了。“楼眼”疼得大叫，立马扔掉了气筒。结果还好只是皮外伤，流了点血，却从此落下笑柄。
小时候，我家买了个皮球。刚开始，我天天在我们那个破烂不堪的球场上练投篮。后来球坏了，泄了气。碰巧那时正热播一部叫【一脚定江山】的连续剧，我们几个小伙伴看得是热血沸腾。最后，由我哥带头，带我们踢皮球。我哥是教练，我们其他四人则相互比赛，争夺名次。可最后，总是我与小飞排在前二，小水与“楼眼”则分别名列第三与第四，或者他兄弟俩的位置调换一下。
有段时间，我们五人又热衷于金庸武侠，认真研究起功夫，痴迷得不得了。后来，我哥在我家的某个地方，无意找到了一本残缺不全的“武功秘籍”。我们争相练习，不亦乐乎。其中有一招叫“飞云腿”，令人心驰神往。长大后，才知道，那只是一本普通的盗版体育运动书。
所谓“演电视剧”，是我哥的一大发明，有点像现在的话剧表演，但至今我都未听闻过其他人有类似的游戏。“演电视剧”无非是仿照我们所喜欢的电视剧，如【西游记】、【西游记后传】、【封神演义】等。然后自编自导自演，加上一些简单的道具，杜撰几段杂七杂八的狗血剧情，一部相当于今天的“微电影”就新鲜出炉了。
演【西游记】时，我哥是孙悟空，我当杨戬，小飞演哪吒，“楼眼”是土行孙，小水是什么已忘记，好像是雷震子，反正都是非常牛逼的神仙。可到最后，都没有我哥牛叉，都会被我哥打败。
我家附近还有个与我哥同龄的男生，他有次做了个简易的木制板车，即一块厚实的方形木板，四个角被钉上四个厚实的瓷器做的“圆轮”。只要一人坐在木板上，另一人用绳子的一端绑住木板，再拉着绳子的另一端，就能使坐在板上的人享受到被风吹过的快感。
我哥非常喜欢这个创意，立马回家制作起来。结果，忙了一个下午。快要完工时，竟出了大事。我哥的右脚被钉子砸出了个小窟窿，血流不止。当时我哥一声惨叫，扔掉了铁锤与铁钉，抱着右脚直跳。我更是吓破了胆，立马喊来我妈。我妈一看，顿时面如土色，二话不说，直接背上我哥向最近的诊所跑去。之后，板车的事不了了之。
小时候，我也特别爱玩。什么打弹珠，折飞机，收集画片，跳格子，甚至连女生的皮筋也不放过。除了上面所说的小伙伴们，自然还有其他伙伴，但可能由于相处的时间不长，谈不上所谓的真情实感，记忆碎得一塌糊涂，只好作罢。而这，也是人生中的一大憾事吧！
5、
所有的趣事，于我们而言，都只是三分钟热度，时间一到，皆索然无味。等我哥伤好后，童年便抛弃了我们。我快进入小学，我哥也快升入高年级。
我哥的确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如玩纸牌，打麻将，走象棋，下军棋，打乒乓球，骑自行车等。
我学会骑车后，便开始与我哥争着使用，那辆我祖父母花了20元买来的二手自行车。有次，我与我哥达好协议，每人每次只能骑几十米，轮流享受。我哥第一个骑，因为剪刀石头布我输给了他。
在我哥潇洒地跨上车后，按照约定，本应该在下一个拐弯处停下，再让我上车。谁知，临近拐弯处时，我哥突然一转车头，向另一边的下坡驶去，滑到了老远。这种赤裸裸违背协议的行为，让跟在后面奔跑的我火冒三丈。
因为斜坡太陡，最后我哥连车一起摔倒了。于是，气急败坏的我一个劲地跑到我哥面前，不仅恶言相向，毫无援助之意，甚至还踢了我哥几脚，如果没记错的话。
踢完后，脸色扭曲的我哥忍着疼痛，慢吞吞地告诉我，当时在转弯处，突然看到祖母从对面走过来。因为一时刹不住车，为了安全起见，技术尚且一般的我哥只好调头冲向了大陡坡，即使明知道会因为路面的崎岖不平而摔跤。
我听完后，回头看了看，只见不急不慢的祖母正站在不远处，用手在额头前搭了个凉棚，伸长了脖子在看着我俩。没办法，愤愤不平的我只好扶起我哥，推起自行车，向一脸焦虑的祖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