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准备在电话里先和爸爸提,心里觉得他可能没有妈妈那么反感。
爸爸仔细问了我几句之后,初步表示我可以试试暑期去打工,虽然听得出还是有点顾虑。
在一旁的妈妈听到后马上拿过了电话询问起来,我的神经又顿时紧绷了。
出乎意外,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味地打击我,东扯西扯一会,最后居然也勉强同意了。
挂掉电话后的我兴奋得无以言表,迫不及待地想告诉Cherry我想暑假去找她。
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爸妈的许可拿到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的了,这下我睡着都能笑醒。
她应该会感到很惊喜吧?
我拿起手机,发了短信给她,兴奋地等她回应。
然而,当她知道后,在回复里并没有显得很欢迎我去,这让我有点失落。
一转念,我又给自己鼓气,毕竟她也没有明确地拒绝我,或许只是怕麻烦?
可是,之后她回我短信的频率一下子大大地减少了,本来就谈不上太投机的消息内容,变得更生硬了。
一天我实在忍不住,试着拨她手机号码,却无人接听。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错误,这一切又是我自作多情?还是我的操作方法不对?
不断怀疑,不断否定,我几乎每天都带着愁容,睡不好觉。
更要命的是,关键的考试来临了,原先笃定的按计划复习的心态被彻底打乱了。
让不被允许的感情烦恼影响考试这种人生大事,是万万不可接受的,我仿佛看到了爸妈对我失望的眼神,越想越痛苦。
然而,那时候我没法反抗,只能任由命运折磨,无助而可悲。
就在我已经差不多逼自己接受残酷事实的时候,胖头鱼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这时我已经考完了上午的一门数学考试,下午正准备再好好复习一下第二天一早的化学考试。
白色的小信封上写着“R H2↑”。
我第一直觉是她寄来的,但是又难以置信,她都已经消失好几周了。
“H2↑”的字样表明肯定是中国小姑娘寄的,出国前有一个笔友喜欢这么写,用氢气符号以代表“亲启”,但是我没有告诉过任何国内的人我英国学校的地址。
在这里举目无亲的我从没想过会收到信,到底是谁呢?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信纸上的字体轻柔漂亮,用粉色水笔写着:
R :
一直以来和你聊得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这样和一个男生聊那么多。
如果你这个暑假一定要过来,但愿你不要是因为别的什么特殊目的而来,以前有几个男生处于类似的情况被我拒绝了,希望相同的结果不要发生在你身上。
如果你要来的话,自己考虑清楚。
Cherry
在信纸空白的地方,居然有一个棕色小熊,看样子是她亲笔认真画的。
慢慢想起,之前有次出于兴奋,留给过她我学校地址,笑说让她有机会来我这个乡下地方体验下,当时不抱任何期望。
我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读了几十遍信,身体早已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缓过一点点后,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特殊目的”可能是指向她告白,或是一厢情愿和她交往,这无异于给了我当头一棒。
这算是什么,警告?威胁?嘲笑?还是……默许?
透过眼前那优美的字体,似乎可以想象出她书写时娇羞的姿态,脑中浮现出了她低头凝视的模样。
然而,任凭她多可爱,这一个个方块字却隐隐地流露出一股冷漠,不,冷酷的感觉。
霎时目光又移到那只木纳的小熊,呆萌的模样与信中传递的内容形成了鲜明对比,只是不知这是不是一种嘲讽。
她为什么要在结尾画上这么一只熊?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困惑。
完全忽略这封信,转身投入到预定的化学考试复习中,是不可能的了。
我不敢拿起手机拨她的号码,心跳却越来越快。
挣扎了好一阵,我从房间里凑出了信纸和信封,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唯有马上写一封回信,作最后的解释,以争取最后的希望,才可能发泄心中的憋屈与纠结。
这已经大大违背我的原则了,大考前一天的针对性复习向来是我最看重的,可是原则就是一再不由自主地被打破,在这个叫做“爱情”的东西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
我颤颤巍巍地写着回信,尽可能向她证明我的清白,无意破坏与她关系的纯洁,虽然不确定内心对她的爱慕到底算不算是一种亵渎。
写完之后,看着那只她画给我的小熊,出于礼尚往来,也出于自我证明,我用手头仅有的三只蓝、黑、红笔,按照从上海带来的笔袋上的流氓兔临摹了一只在信上。
画完发现那胖胖的兔子神态有点走样,也许只有那2条横线代表的兔子眼睛算是最像的部分了吧。
我的水平固然达不到凭空画出一个卡通形象,心里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参考对象,同时又对Cherry加了分,虽然我最喜欢的是会弹钢琴的女孩子,但是会画画也会平添不少好感,毕竟这是我唯一算拿得出手的一点点小技能,如果心仪对象同样会画画那真是非常美妙。
只恨这寒酸的信纸信封远不如上海文具店卖的那么炫美,无法完全体现我内心激奋的情感。
我拿起信飞奔到学校Registration Office,让老师代我寄出这份信,交了邮费后,心里才稍微舒坦些。
此时已经快到晚饭时刻,我只有晚上几个小时可以复习了,这实在令人恍惚,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又不务正业,突然对父母感到很愧疚。
那天晚上,以及接下来的几天考试,仿佛感觉灵魂和身体又分离了,身体是在按部就班地复习,考试,睡觉,吃饭,思绪却不时飘到另一个世界,脑海中穿插地浮现Cherry、自己、自己所幻想的情景,甚至还有Meteor的点滴。
类似的错乱感在放假回上海时发生过,但恐怖的是这次不是在度假,而是在面对寄托了家人和自己所有人生希望,并为之苦苦奋斗了一年的英国高中考试!
我不敢去猜想考试的成绩,更不敢去细看脑海里不断浮现的爸妈那失落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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