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银杏叶

深秋的一个晴日,牵着女儿的手走在滨河小路上,我们要采摘一些秋日的叶子做手工。低头正找着,女儿突然高声喊道:“妈妈,你看!”女儿被眼前这一片醉眼的金黄迷倒了。一树的扇形小叶在微风中婆娑,在清风下起舞飘飞,满落于树下,铺成了另一重金黄。“这是银杏叶吗?好美!”

女儿是第一次看见银杏叶,不,是第一次看见黄得正灿的银杏叶,她很惊诧我并不奇怪,当我第一眼看见银杏叶的时候,也是她这个表情。那还不是满树耀眼的金黄,而只是枯萎的一小枚,夹在生物教科书里,教生物课的张老师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给我们看。初一的孩子,九六年的时候,课堂上只有一本教科书,没有声光电设备,在漫天飞雪的冬天里,拥挤着簇拥着看这样一枚家乡没有的,从没见过的扇形金黄小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张老师只准我们看,却不准我们摸,更不准我们据为己有。说那是他南方旅游时做的标本,以后不知何时才去南方,弄坏了,师弟师妹们就没有看的了。我们都悻悻地散去。谁知,那一抹金黄却定格在了我的记忆深处,连同汪国真的诗句“到远方去,近处没有风景”一起催生了我去远方的梦想。

我的初中,我的高中就在这样走向远方的梦想的支撑下结束了,我顺利地来到远方,来到了有银杏叶的地方。西南师大的校园美得让我惊诧,当时在重庆,有个顺口溜:重大的牌子,西政的汉子,川外的妹子,西师的园子……说的都是各大学的“特色”。西师的园子列于其中,可见多么有名。每个园区都用代表的树木命名,文科生住桃园,理科生住李园,博士研究生住杏园,留学生住梅园……我们刚入校,住新辟的桔园,宿舍楼往下走就是一大片桔林,宿舍甬道上也象征性地种着桔树。我记得李达吾老师在课上教我们唱屈原的《橘颂》,激励我们以之自勉。“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可在当时,只是老师演唱的形式给我的印象深刻罢了,屈原的骨鲠清高、遗世独立的品格我认识得并不深刻,而那碧树葱葱的桔树,我也看不出它的遗世独立之风来。所以每到秋天,银杏翻飞的日子,我总爱跑到一教楼附近的银杏树下,或散步于周边甬道,或静躺于树下草坪,一晃竟然是七八年前的旧日时光了,真的很怀念。

八年前,我选择了另一个银杏翻飞的地方——九寨沟。九寨沟的银杏树并不多,只在几个花园小区门口和滨河小路旁有那么几棵,不绕路过去亲自探望,平日是瞧不见的。八年时光匆匆而过,我早已失了中学时的那份憧憬和大学时的宁静,心里搅扰难安,抑郁彷徨,也算历经沧桑吧?可这些,五岁的小女儿并不懂,她兴奋地拾取着银杏叶,准备回去做蝴蝶,做跳舞的姑娘。一阵清风吹来,树上的银杏叶簌簌地,打着旋地飘落,地上散落的也随风飘起,全都飘舞在空中,女儿更兴奋,迎着风,与银杏叶一起翩翩起舞。满天满地的金黄和一个穿红衣服的跳舞小姑娘,我的心都醉了。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那秋叶说得可是这宁静的银杏叶吗?我读懂汪国真的《走向远方》了,“我们学着对待误解,学着把生活的苦酒当成饮料一样慢慢品尝”,“我们学着对待流言,学着从容而冷静地面对世事沧桑”。我更要学一学这宁静的银杏叶,学学她可贵的品格。

银杏叶可远观可亵玩,可泡茶可入药。可她从不卖弄自己的“功劳”,春夏之际隐藏于百树丛中,不显山不露水,而到了秋天,花凋谢树凋零,而她却擎起了这么醉人的耀眼的金黄,然后毫不留恋地飘落于地上,甘心成为护花的春泥!我多想,等我死后,葬我的人,不要把我长埋于阴冷黑暗的地下,而是把我的骨灰揉进这银杏树下的泥里。让我随着银杏的枝枝干干生长,最后也能这般迷人地飞旋而下,惊一惊路人,零落成春泥。如此循环成一个不死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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