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疗心,长歌当哭

何以疗心,长歌当哭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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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住着一对老夫妻,宝贝儿子早就长大了,从没见回家。如今,他们宝贝着一只狗。早晚两次陪狗遛弯,沉默的,安静的。

狗四肢修长,体态轻盈,婀娜翘臀上尾根极短,好像盛开着一朵圆润娇美的雪莲花,花心里缀着一点纯萌公主粉。四只美足修剪得一丝不苟,猛看去似乎穿着合脚小靴。老两口跟在狗身后,像两个忠心的保镖,又像一对慈爱的祖父母。一天傍晚,我回家时正见那狗的背影掩入家门,门缝里飘出女主人温柔的声音“贝贝,跟妈妈回家啦~”——原来狗叫贝贝,是老夫妻的狗儿子。

狗尽心尽意地陪着“爸妈”,把楼道里的左邻右舍都归为鬼鬼祟祟之徒,每有动静,必负责任地汪汪几声以示警告。夏天时,他家常敞开着木门,透过简陋的罩着纱网的铁门可以看见贝贝尽职尽责地卧在门口。我不怕狗,倒是心疼它有了几岁年纪,不如省省力气。我学着她妈妈的语气,轻轻叫它:“贝贝”。谁知狗从不买账,照样对我汪汪狂吠。

虽是邻居,但我忙于生计,和老两口交流不多。有时面对面遇上,就聊几句小狗,这才得知,贝贝十岁了。

时间以四季为轮回,花开花谢,春华秋实,一转眼又是几个寒暑。不知从哪天起,小巧欢快的贝贝不见了,女人不见了。等我发觉时,那男人已养成了坐在小区门口修车师傅的破椅子上闲聊天的习惯。

一楼那简陋的门窗里开始汪洋般泻出听不出曲调的疑似歌声,天天如此,从不间断。第一次听到时,我着实震惊了一下,白居易笔下那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山歌似乎击穿了历史的时空,缭绕到我的耳边,直捣耳鼓。歌声里没有高低起伏,更听不出喜乐哀伤,我实在不能把那个胖女人温和的声音和这荒腔走板,无情无调,不悲不喜的歌声联系在一起。我猜,大概女人想她的狗儿子了,何以疗心,长歌当哭?

女人的歌声极具穿透力,也许走了的贝贝真能听到,只是不知会不会喜欢。它在时,可从没听过这样的歌声。

时间渐久,我不再为女人毫无曲调的歌声感到惊诧,有时还会在楼道里逗留几秒,妄图听出正在演唱的是哪首歌曲。记得第一次被我听出曲目的是那首《常回家看看》。女人不知道,那时,她住在三层的邻居站在一楼楼道里默默为她高兴。

楼下的一家三口变成了两口,他们的儿子还是不见回家。也许回了,只是我没见到吧。现在,男人似乎成了修车家的二掌柜,女人足不出户,唯用歌声证明着她的存在。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盛夏过去,金秋又至。九月的一个下午,楼门前忽然蹦跳着一个穿着一年级校服的小女孩,跟着男人进了那扇简陋的门,只听男人说,“玩一会儿就该写作业了啊。”

女孩应该是他们的孙女吧?也许老两口有了新的任务?那天下午,没有歌声。女人还会继续唱歌吗?谁知道,我也只是个邻居。走过一楼那个半掩着的门时偶尔会想起贝贝活泼的身影和女人无调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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