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分数刚刚可查，手机就被各省文理科状元资讯刷屏。有半数状元坦陈没发挥好；近8成文理科状元拼图貌似情侣；超过3成状元被北大、清华宠幸，连夜接走。新闻客户端各路秀才比颜值、论地域、议成长，跟帖如水、弹幕纷飞地HIGH了起来。我老年吃呆掐指一算，哎呦妈，离高考都过20年了！
1.
90年代的高考没大不同：也是应试，分数第一；也是内心驱动+外在压力视高考为终极目标；也是劳碌得只有淡淡的暗恋或者没有；也是偶像明星流行歌曲掌上游戏。不同之处在于，90年代没手机、没网、没私家车，查分数得公交到学校看老师手里那张成绩表，那是何其镇定自若的心潮澎湃啊。20年后，我腆着肚子敲着笔记本，开始逐一盘点人生的尖峰时刻：职场、婚恋、创业、生育，一路走来，感觉没有谁能和高考比，高考还是最严肃的，IPO+NASDAQ敲钟没试过，不知道能不能PK一下。
20年来，生活中大多数轨迹是循序渐进的，但高考给我的感觉：要么人生崩塌，要么鲤鱼跃龙门。是的，我当年真这么想，用小升初时挥舞着六根手指的校长一句话：“考试决定了你穿草鞋还是穿皮鞋！”，我心里很惶恐。我的高考后遗症是，每当人生压力大的阶段总会做同一个梦：懵懂地走进无数个房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教室；同学都精神抖擞的复习，我精疲力尽的瞌睡，一觉醒来发现距高考只有30天，遂冷汗；数学还有若干章节完全懵逼，且无论如何找不到那3本黑色封面的英语笔记。这个梦通常在清晨5-6点发生，和憋尿没有关系，紧接着我巨大的幸福时刻即将来临：在绝望和焦虑中我会猛然惊醒，恍然庆幸：老子终于不必面对高考了！它过去了，just a dream！
2.
校友微信群每年6月7日会自发地举办忆苦思甜八卦会，挑唆大家追忆趣闻。我的那一天起得很早，为了更仪式感一些，我充了一杯牛奶吃了2根香蕉，早餐安详、洋气。从租屋步行到逸夫楼下，考场已经封闭，楼下挂起了横幅：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自井区东考场。高考倒计时突然归零，让我有一丝穿越般的不真实，我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纠结了这么多年，高考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
关于这一点，英语老师要负些责任。爱穿白色休闲西装的王子很喜欢在大家萎靡的时候，突然在黑板上飞速粉笔一道完形填空，然后用胸腔共鸣发声：这是92年高考真题，大家看一看选哪个么？说完，挑衅地看着大家。教室里马上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人人目光如炬，这招儿屡试不爽。高考从我们高中第一天就开始了。其实，真正考起来了倒也平静，只是在写作文之前，我必须举手去了一次卫生间。多年以后，我知道了牛奶固然营养，但对于乳糖吸收不好的人，喝了拉肚子。
我是在高考结束第二天才体会到人生的宽阔，我不太喜欢无常这个词。那天班级聚餐邀请了高中三年间所有任课老师，地点在市区一家好像叫“五色土”K歌餐厅。有准麦霸献歌，多数人会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笔记本挨个儿索要留言寄语，并贴上办理准考证后剩下的1寸黑白免冠照片。因为太熟，彼此都觉得像临别赠言这种action必要只是稍微有点“作”。午宴散场分道扬镳后5分钟，我站在闹市的十字路口，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却再也没有一个同学经过，我瞬间明白了离别。从此，滚滚红尘、天涯路人。这个路口我一站站到现在，即使还偶有同学聚会、校内网笔谈，但我们再也回不去那个“宴席”了。
3.
应该说大学经历远比高中丰富，但印象却没高中深。可能是大学里少了几分严肃吧，大学里即便是考研、考博这种关口，也难和高考比。这就像练九阳神功，晋级是人间喜剧，但能掉进白猿洞就是青春离奇，不在一个层面上。毕竟这个“门”已经越过，可以放松些。体重就是个明显例子，大一寒假聚会，目测是人均+10斤。高中为了高考，要耐寂寞抗诱惑专心学习；大学的目就不那么单纯了，比如：为了就业学、为了兴趣、为了恋爱、为了学分、为了考研，或是为了入DANG。如果动机没可比性，那就比压迫自己的力度，即使名校生环比自觉不如上高中时代，当然，学霸除外。一份好工作，是大学苦心经营的主流理想；一份好的恋情，可遇而不可求，随缘吧。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从来拒绝从回头。重新来过又不是穿越，回到原点，还是摆脱不了惯性，做得很可能还是一样的选择。可惜的是，每一代人都有怀旧的病，年轻时喧嚣地怀：KTV里唱着张学友的《祝福》、高晓松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渝乡人家里“感情深一口闷”；人到中年沉默地怀：闲下来偶尔会望着窗外发呆，莫名感怀。歌也K不大动了，一首陈奕迅唱完第一句就意兴阑珊。
4.
这些年，陆续有95后亲属进入高考备战。我挺怕和他（她）们聊，一是很多事儿自己也没整明白；二是我不大擅长心灵鸡汤，怕一句直肠子话丢出来误伤人命。不过被家族长老钦点，却之不恭，也就有了几次咨询经历。总结下来，核心问题有3个：
问：高三太累，学的这些破玩意儿除了考试都用不上，真TM悲剧？
答：表面看是你理性思考，其实是负面情绪。来，和我一起喊：应试教育万岁！高考万岁！告诉你，学会考试就是最大的素质。从隋唐科举到现在，人才选拔就是考试，分数是最有效率的标尺，没有之一，所以你只有选择面对；其次，高考是调动你从肉体到灵魂的长期战略行动，你要为此树立理想、坚定信心、学会方法、忍受挫折、承担压力，这是何其大的考验，也是何其大的一笔财富。高考给予你太多，少年，你有没有经历过，有没有认真对待，这中间区别太大了，单纯用应试教育的帽子一言以鄙之，幼稚。
特别提下抗压能力，这是人生幸福的本源。人在旅途压力密布，只有内心强大，才能活得圆融。也只有经历高考这种苦，心才会长大，不要错失这个机会。只要高考没把你压死，你就对高考多爱一点，高考会回报你，时间是一辈子！
问：网络时代哈佛的课也能在线直播了，还要逼自己考名校么？
答：对呀，有搜索引擎在，我10年没去图书馆了。但名校和普通大学比，优势不在硬件、图书馆、课本、知识，因为所有大学传承的知识比现有迭代速度至少晚5年，它们中间的区别在人！
名校的围墙把你和一帮更优秀的人圈在一起，这一点意义重大！你要知道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同学校友是一种社交身份，有身份才能融入圈子。更重要的一点：同学之间的比学赶帮超，你怎么理解？互相帮助、学习进步？鬼扯。名校身份和同学、校友也许终其一生也没给过你一丝实质的助力，但推动你一把年纪还在拼的只有3个字：不甘心。老子北大的，就是去卖猪肉也要搞点花样出来啊，不甘心；人家都CEO了，我还是个部门经理，不甘心；他都Lamborghini了，我还君威，不甘心。随你爱理不理，虚荣就在哪里，不甘心就是成长的动力，重点小学、中学同理。
这样不是很累？人生还有何趣味？
亲，这世上多的是热爱地杀人放火也虔诚地修桥补路的，别这么简单地看待人性好么！有两句话你早就知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牛B的人都是和谐矛盾共同体。
问：考成这样，我也认命了，还能怎么着？
答：不满意就复读。复读丢不起人呀。
好吧，20年前我也这么想，不过，我现在告诉你丢人就是个屁！这是你最不应该放在心上的，笨都比这个理由好。你拼不拼是一回事儿，这是抓过程给自己一个交代；如何面对结果是另一回事儿，这叫端正态度智慧生存。高考就是一次修行，而人生的道场还有很多，一般而言，要想修出点结果，得35岁以后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正确的三观比分数重要，正能量、不放弃、独立思考比分数重要，甚至比你最后上了哪个大学重要。
过来人都忘不掉，没有高考，我们的青春会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