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要纪念胡波?

再有两天,就是胡波的一周年纪念日了。一年前,他被发现在北京的一栋楼梯间,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死时仅二十九岁。而就在十天前,胡波遗作《大象席地而坐》入围金马奖六项提名,主演彭昱畅发微博:胡波导演,你看到了吗?

奇怪的是,我与胡波素未谋面,在还没看到这部电影之前,仅看几篇报道,却总觉得这个被外人评价为“腼腆”的年轻人,总是那么的熟悉。之前,曾在知乎上为他的死打抱不平,一年来隔三差五就有人点个赞,每次我都知道,这是又有人发现了他。

但我对他终究是不了解的,在几天前,我才开始读他的小说集《大裂》,这使我惊诧地发现,原来,我们丧失了一位这么优秀的青年创作者。

台湾作家黄丽群在《序》中评价这是一本“伤害之书”,的确,暴戾、残酷、荒诞,和压不住的才气并行在他的文字之中,每一个故事都能看到他在很努力地问:“我们还要活多久?”生存在他这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直到最后他用自己的生命给了一个答案。

青年导演中罕见有这样的文笔,虽然他说是拍不了电影的时候才去写小说,因为写字是自由的。他努力地简约语言,却总是随意地勾勒出一幅幅末世景象。这“末世”不是真的末世,而是心如死灰的末世。因为他只描述人生体验,他只写那些感受,从而拒绝用任何“意义”去归纳和总结。

他是稀缺品种。

中国电影即便到了第五第六代,也依然逃不出政治批评的隐形框架。胡波的创作中虽然也暗含着“边缘”人群的控诉,但是指向的却是生命的虚无。“生命会莫名其面地设计很多花招,会让你觉得灰暗并不是永恒的,但这又有什么用。”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载体,无论是文字还是电影,即便很多人并不懂。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长镜头,以及坚持四个小时的原因。

他曾跟朋友说,创作就是数十倍的痛苦。对于胡波这种体验派的作者来说,他要去经历那些看不到光的情绪,才能把它们编成文字,写在纸上。长期在负面情绪中浸泡,忍受的是长久的折磨。而现实生活的落魄,无疑使他更加绝望。

为什么我们要纪念胡波?

因为胡波值得纪念。在这一年中,胡波不断被发现,更像是这种指向虚无的生命体验正在社会中不断蔓延。而胡波很早就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种情绪,并将其准确有力地传递出来。这是胡波的价值所在,尽管我想他会拒绝“价值”这样词汇。

在胡波死后,我们也听到了不少其他的声音,“文艺片导演批评不得?”,不是批评不得,而是如何批评?可叹的这个社会对艺术缺乏足够的尊重,我们会对科学实验的结果足够包容,却总是对艺术上的探索妄加评测。很多人都不明白,艺术批评也有一定门槛,而这,正是胡波的悲哀。

胡波的死亡,成为了他创作的一部分,而他死后的荣誉加冕,更印证了他的创作理念有着某种合理性,尽管他以荒诞为底色。

最后,用他写的一句话结束,当我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这可能是他留给后人解读他的钥匙:“此时我只能坐在这里,面对着一个巨大的洞穴,这让我想起一个去洞中潜游时淹死自己的人,根本没有人可以判断他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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