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狗血的论文答辩中重新认识“坚守”

写在前面：

这一篇文章是上一篇《标题党是锦上添花》的姊妹篇，这两篇文章原本是同一篇，由于篇幅太长，就分成了两篇。下面，我来仔细说说上一篇文章中略去的论文答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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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法律，论文选题跟海商法有关，由于专业是法学大类，所以海商法在课程安排中并不重要，只是一门2学分的选修课，学生可选可不选。目前学院开海商法课程的老师只有一位，懂海商法的只有两位，另一位老师在上海海事大学待过一段时间，现在主要研究领域在国际公法，海洋法这一块，虽说对海商法的熟悉程度不及那位开课老师，可相对于其他老师而言，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由于我觉悟太低，以为论文导师选择真的是双向的，所以没提前联系懂海商法的导师，只是在填写意愿导师时填了他的名字，当时心想，虽然一直对学院的智商不抱多大期待，可学院老师总不至于安排一个不懂海商法的老师来指导我吧，所以这件事就没太放在心上。然而，导师名单出来以后，我傻眼了，学院真的安排了一个不懂海商法的老师来指导我的论文，还是一个没教过我，我也从没听过的老师，好在这位老师看起来还不错。

没有内容上的指导，为了保险起见，我选了海商法老师以前课堂上推荐我们写的题目，他认为这个题目很有价值。之后的开题报告、中期报告都很顺利。论文答辩的时候就出现插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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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答辩被安排在国际法小组，答辩老师中有一位是懂海商法的老师，可恰巧那天他没有来，也就是说，实际情况是，答辩的时候我要面对一群不懂海商法的老师。当时我的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国际法组的答辩特别严，别的组基本一个人5分钟，国际法组一般是10-15分钟。我答辩的顺序靠后，从答辩开始，六七个同学依次下来都面色难看，几乎每个都遭到了严厉的质疑批评，诸如论文结构有问题，论文题目没有写作价值（我想说，开题报告和中期报告的时候那些导师去哪里了？），以及各种格式问题（我想说，定稿的时候那些导师又去哪里了？）。答辩现场的气氛十分紧张。

终于到我了，我也受气氛感染，觉得紧张。还好自己之前准备还算充足，格式部分一再检查没有错误，相对前面同学，在这一点上心里还是比较有底的。即便这样，我也没能躲过机关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的情绪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他们这次的扫射更加激烈，我在上面站了25分钟，老师们先说我的论文最后一部分略显单薄，然后说论文的目录过于简单，最后干脆说我的论文没有写作的必要。

一开始我承认我的论文存在不足，然后回应全文是经过多次修改的，简化了论文结构，删除了一些可有可无的部分，只留下最精华的，论文的目录也是经过简化提炼的。见老师还在质疑，我就坦白说自己不想凑字数，不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弄得复杂，把复杂的问题弄得更复杂，认为简单是一种美。

在一连串提问下，觉得自己的论文被误读，之前的紧张感反而完全消失了，潜藏在体内的那股“桀骜”，很不适时地冒了出来。

老师问完论文形式，接着开始问内容，他们的目光转移到了论文中的一个核心法条，问我既然指出了这个法条的不足，为什么没有提出修改建议。老师的这个问题在我的意料之内，因为之前做过文献综述，也阅读过国内跟这个论题有关的几乎所有文论，针对这一法条的修改建议，大家都互相抄袭，大同小异，我也觉得自己的水平提不出有价值的观点，同时也不愿意与那些“造论文”的人为伍，所以就把自己的写作重点放在理论分析上，尝试针对这个小点进行更深入的剖析，结合法理和民法原理，从根源上分析这个法条为什么不合理。

听完我的解释后，其中的一位男老师还是一脸不屑和怀疑，我当时竟有点火了，心想你既然在点评的时候说了你们不懂海商法，又从哪里来的自信在不了解我论文内容的情况下对我评头论足，还满口自以为是的语气，显示自己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啊？就在那个时候，另一个自己出来了，带着有些激愤的语气说：目前的修改建议都互相抄袭，在我提不出有价值的观点的情况下，我不想做文字的搬运工！在说完之后，我就有点后悔了，因为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坐在教室后面的答辩学生大多同时低下了头，我的指导老师也低头看手里的论文，脸微微泛红，也许我的言行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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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之所以这样写，是有思考的。国内本科开设海商法专业的大学只有几个，而且在课程设置上偏重于海商，海商法专业的本科生在法理和民法这一块相对薄弱，法学类专业本科生的法学基础理论功底较为扎实，却又极少会对海商法感兴趣。就研究生而言，跨考占绝大多数，一般而言，法学功底较法本更为薄弱。大多数法学本科的课程设置都无法让学生在本科期间能够对某个方向有很深的研究，更常见的是，样样都懂点，可样样都不精通。我也不例外。所以，考虑到这一点，我就尝试把两者各自的优势结合起来。这就好比，在A领域达到优秀需要90分，在B领域达到优秀也要90分，而一个人在A、B两个领域都只能达到60分及格，所以当他把A、B结合起来的时候，更容易突破90分。

关于答辩，我忘记当时是怎么从前面走下来的了，只记得老师让修改论文，加入法条修改建议。我坐在后面座位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听不到最后答辩的那一两位同学在上面讲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用心写的论文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这种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持续了几分钟，慢慢地，我的心静了下来。心想，我不能看着论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误读，我一定要说些什么，哪怕不能改变老师们的看法。

不一会，答辩全都结束了，所有学生需要到教室外面等结果，老师们要在教室里商议评定。我跟在其他人后面，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关上了教室门，转身跟评委老师说：关于我的论文，海商法的那个，我想借用各位老师一两分钟的时间简单补充一点。老师们觉得这篇论文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写作的必要，所以想让我加入法条修改建议，可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觉得面对一个有争议的问题，然后提出自己的观点，之后采用各种方法去论证自己的观点，这样就是论文写作，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去写论文呢？我希望各位老师能仔细看看论文的内容（我故意说的，知道他们看不懂……），对它进行实质审查，而不是简单的形式审查，只是看它看起来像不像是一篇好的论文。以上就是我的补充，谢谢各位老师的时间。说完之后，我鞠了一个躬，我的导师说他们会好好考虑的，之后，我就转身带门出去了。

之后在走廊里，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漫长等待，最后终于出结果了，我的论文不用再修改，87分，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分数，就这样吧，至少没让我挂，太累了，我只想回宿舍趴着，一动不动。到宿舍后，包子问我答辩怎么样（我是宿舍最后一个答辩的），我淡淡地说了句：过了，87分，就那样吧。她说过了就行。唉……她不知道一句简单的“过了”背后发生了怎样的艰难曲折，没力气了，我只想趴着不说话，一动不动。

不想动，不想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就算中国移动我也不动。。。——来自user.qzone.qq.com

事后想想，其实这次答辩我还是挺幸运的，虽然能肯定老师都很聪明，不会把学生挂掉自找麻烦，可如果遇到刘某某老师那样的就不一定了，她遇到我这样的学生，一定会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威跟学生鱼死网破，对的，即便面对的是一个学生。而我的答辩老师，虽说一开始态度不那么友好，主要可能是因为郁积了一定的情绪需要释放，只是恰巧轮到我了。答辩结束我补充的时候，几位老师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可能释放完了……），有一位男老师在我说话的时候还一直是微笑着看着我的，而且最后给出的结果是论文不用修改。这当中我的指导老师可能也帮我说了一些话。所以对他们还是感谢的。

况且，当海商法论文的评委也不是他们主动选择的，在不懂内容的情况下要评定论文，只能多从形式上进行考察，难免会套用一般论文的写作套路，比如有没有高大上的目录，又比如思路是不是围绕指出问题，中外对照，外国的优点，我国的缺点，要如何借鉴外国优点，或者进一步提出相关法律修改建议等等，对本科生的论文，他们还能报有怎样的期待呢？

感谢你能耐心读到这里，讲述了这么一个漫长而遥远的故事，下面我要开始呼应主题了，哈哈！

时隔这么久，如果问我，假设答辩再来一次，面对同样的情况，我的态度是不是还会有点“冲”？答案是肯定的。虽然有的话说出去之后，当时就会有点后悔，不过如果没有了自己的坚持，我就不会是我了。我的“冲”并不是不尊重老师，只是不讨好、不迎合、不卑躬屈膝而已。我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无论身份地位，我尊重每个值得尊重的人，并希望他们能够同样尊重我。即使对方再牛，我也不会过分谦卑一路奉承，好像他厉害，他说的都是对的。我只是一直觉得，双方若不把态度放平，他们之间的对话就不能称之为“交流”。

只是，如果答辩再来一次，我会有所改变，“标题党是锦上添花”呀！如果觉得自己的论文够好，那么给它一个看起来高大上的结构又有何妨？这不是妥协，是一种曲折的坚守，所以，说到坚守，别再一路向西死守到底了，有时候给内在的坚守加一个妥善的包装，总比用血肉之躯去堵枪口更容易产生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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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时间，看完3600字长文，如果我的文章给你带去了一点点的快乐或启发，我就能开心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