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梁文道的推荐,最近又拿起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印象里除了工资单和家用电器说明书,从来不读铅字的同事Z突然凑过来说,盖茨比?我知道的。
学长略感诧异,一脸虔诚地听他说下去。
这小子挺牛逼。
我点头赞同。
他像是受到鼓励一样放心大胆地继续说,他后来从哈佛大学辍学了。
哈佛?不是牛津吗?你一定是记错了!
是哈佛。他肯定地说,后来他还创办了微软,当上了世界首富。
我两眼一黑,差点撒手人寰。
滚粗!这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不是了不起的比尔盖茨!!!
《了不起的盖茨比》初版于1925年,也就是美国的“爵士时代”。当时比尔盖茨的父母说不定还是液体,顶多也只是穿着开裆裤在院子里玩尿和泥。
上个世纪末,美国人轰轰烈烈搞了一场英文小说100强的评选。整个英文世界像菜市场一样吵得不可开交,因为好的作品实在太多。最终,《了不起的盖茨比》高居榜眼。后来,香港《亚洲周刊》依葫芦画瓢,也举办了一场中文小说100强的评比,过程出奇的安静。最终鲁迅的《呐喊》拿了第一,二月河的《雍正王朝》排在100。作家冯唐评价这件事情说,有点像是清华大学选100个美女,从第4名开始就长得像女傻强。乐的我半天缓不过气来。
菲茨杰拉德是19世纪20年代在美国社会炙手可热的流行畅销小说家,他在年轻人中受欢迎的程度有点像是现在的郭敬明。但是在菲茨杰拉德众多的作品之中,《了不起的盖茨比》却不是最畅销的,甚至可以说是销量惨淡。
《了不起的盖茨比》主要讲述出身于美国中西部贫困家庭的年轻人盖茨比,通过自己的坚持和努力,或许也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暴富之后,在美国纽约富人区长岛购买了一栋豪华别墅,在上流社会大宴宾客,夜夜笙歌,目的只是为了追求富人家的小姐黛西。
这本书翻译成中文不到10万字,故事并不复杂,甚至有点狗血。从情节来看,可能比《小时代》里莫名其妙的分手莫名其妙的复合强不了多少。但是,就是这样一部即使现在看来仍然像是专门写给年轻人读的大众流行小说,在美国文学史上却有不亚于《老人与海》的重要地位。
夏天的每个夜晚,我的邻居家都有音乐声传来。在他幽蓝的花园里,男男女女像飞蛾一般,在笑语、香槟和繁星间穿梭。……到了周末,他的劳斯莱斯就成了公共汽车,从早晨九点到深更半夜不停地往返,接送城里的客人。而那辆旅行车也像一只敏捷的黄色甲壳虫疾驰着去火车站接所有的班次。
这是书中描写盖茨比家举办宴会的一段文字。可以说,这本书就是由一场接着一场的宴会组成的,好像在那个时代,每个人都无事可做,又都超级有钱。社会名流证明自己价值的方式,就是前赴后继地参加一场接一场的派对,从而让更多人的认识自己,谈论自己。与此相对的是,就在纽约和长岛之间,却是另一个灰蒙蒙的世界。这里住着不得不日夜劳作,为生计疲于奔命的穷苦人家。
一战之后的10年,是美国经济空前发展的10年。当时几乎所有的美国人都在谈论“美国梦”,因为整个社会都在昭告世人,只要你努力,就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就可以跻身上流社会。但是“美国梦”的背后,是社会贫富差距的急遽增大,以及财富膨胀之后带来的精神迷失。
《了不起的盖茨比》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对一战之后美国社会的深入准确的刻画,这也解释了它当时难以畅销的原因。
一部刻画当代社会的作品,总是难以成为当代经典,因为它总是不可避免反思当时社会的阴暗面,然后在此基础之上表达对未来的迷茫和隐忧。
谁会喜欢一本告诉你现在的生活一团糟,将来还会更糟的书呢?!
盖茨比一生的信念就寄托在这盏绿灯上,这个一年一年在我们眼前渐渐远去的极乐未来。它曾经从我们身边溜走,不过没关系,明天我们会跑得更快,手臂伸得更远……总有一个美好的清晨——我们奋力前行,小舟逆水而上,不断地被浪潮推回到过去。
这是小说的最后一段,寥寥几句概括了整本小说的中心思想。
读到最后,你会发现,盖茨比失败了。他赚到足够多的钱,他把自己装扮成上流贵族,连名字和家史都改了,甚至他还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图书馆来丰富自己的内涵,但是最终仍然没能改变自己暴发户的本质。
当然,我认为盖茨比的悲剧并不在于内涵本身。书中的每一个真真假假的上流贵族不过都是一副有钱人的嘴脸。所谓的内涵就是,光你有钱还不算,你老爸、你老爸的老爸、你老爸的老爸的老爸也得有钱。你祖上有钱的人越多,说明你们家越有暴发户的优良传统,内涵也就越深刻。
可是,盖茨比是他们家第一个有钱人。所以他尽管那么努力,仍然被他梦想跻身的阶层断然拒绝。
《了不起的盖茨比》就是通过这样的故事,提出了一个关于人生的终极疑问:梦想实现之后,我们所追求的还剩下什么?
我想当一个暴发户。现在,你做到了,你有钱了,然后呢?你发现你的精神生活一无所有。钱越多,你越痛苦,因为精神生活的空虚远比物质生活的平淡更要折磨人。
菲茨杰拉德得出一个结论,所有的梦想最终都会抛弃我们。
他的意思是,有一天你不得不发现,你所想要的,其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似乎是人生必须面对的难题,你的梦想实现之后,便不再是梦想。那些曾经支撑着你为之奋斗的坚持和热情随着梦想的实现戛然而止,这时,每个人又都不得不再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