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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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是公司新招的前台文员。

      小姑娘刚刚大学毕业，林学院木材加工系本科。她笑称为科班出身专业木匠。文员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大眼睛小酒窝白净细腻的皮肤，文静羞涩，身材纤细修长，小腰不盈一握，行动好似弱柳扶风，端的是一个漂亮的好姑娘。一来就赢得了公司男女老少的喜爱。

      阿兰负责前台接待，总机接线，信件的邮寄收发。在其他各部门忙的时候帮忙打印文件，合同起草，收发归档，有时候也客串公司周报的编辑校对和售后客服人员。
      进公司不久，中午休息时间就有大把研发部销售部生产部男生冒充客户打客服电话专门要求阿兰来解答问题。
      问题一：“阿兰，今晚请你看电影！你如果拒绝我就给你的服务态度评分表打叉叉哦！”
      问题二：“阿兰，你有男朋友吗？你看我，这么帅气有希望吗？”
      问题三：“阿兰，我是小磊，你桌子底下的牛奶饼干是我偷偷放的哦！”
      诸如此类，阿兰总是羞红着脸温温柔柔地一一回复。
      中午吃食堂。老板特意聘请的桐庐籍二级厨师，手艺真是不错。
      阿兰常常被围在中间。男生叫阿兰你多吃点，我给你打个肉饼汤啵？女生问阿兰你怎么吃不胖啊腰才那么一点点。大叔们说阿兰你下午先教我怎样用电脑哈，啊不你答应先帮我发邮件的。更有大婶直接推销自己名校985211研究生还没毕业的优秀儿子，直叹没生这么好的女儿做个儿媳也不错。
      阿兰吃饭用三个碗，一碗饭一碗菜一碗白开水。说说一碗其实碗底都没盖住。她认真地跟年纪相仿的女同事们解释，每餐只吃八口饭，不吃肉类，不吃辣椒，只吃鱼和蔬菜，蔬菜要放入白开水中荡过油盐，才吃。女同事们听一声惊叹一声。男同事凑过来夹一块肉丢进阿兰碗里，大叫一声阿兰你吃了九口饭了。阿兰赶紧跑去吐了，漱漱口回来，责怪女同事：“都是你们害我呀！都忘记吃到第几口了！”
    整个地下一层食堂都洋溢着青春快乐的气息，连不苟言笑的老板都不自觉地进进出出多了。以前可是一早进自己的办公室就要到晚上下班才会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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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南京的重要客户打电话给老板投诉说收到的信件没有封口，说仔细检查过了没发现胶水或双面胶或订书钉的痕迹，里面可是放的几十万的增值税发票啊。关键是客户还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士，阿兰愣是几次三番写给人家刘金萍女士收。
      老板在早会时点名批评阿兰。说到刘金萍女士，老板自己也扑哧一声笑了。阿兰垂着头胀红了脸，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忐忐忑忑。
      因为她前几天收到另外一个客户寄来的合同，里面有给她的一封信，信中写道：“阿兰小姐你好！我专门给你写信是要纠正你一下，我的名字叫王波，王波的王，王波的波。不叫王三点水，希望下次你能正确书写。”
      阿兰在回信的时候也写了一封信去道歉。末尾俏皮可爱地解释道：“信封也是封皮，所以您的波字省略皮字就够啦！”
      客户再回信里面依然有私信给阿兰。只是兰写成了\/，说信封上面的三条横线就是兰字的下面三横。
      早会结束后阿兰赶紧回到自己位置，把客户的私信放入碎纸机，随着机器的转动碎成了心中的秘密。
      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阿兰高高兴兴去财务部领取工资。出纳员让她当面点清。阿兰数了三遍，唉一遍2400，两遍2600。她抽出一张给出纳，说你给多了。财务室众人大笑，出纳员笑出眼泪说阿兰我数错了老板马上炒我鱿鱼啦！阿兰红着脸讪讪地说以后你给多少算多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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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去上班。她每天穿着不同的长裙短裙，素雅大方。路过的风景遇到的人，大家因为阿兰的美丽动人而觉得今天心情很好，阿兰也因为花花草草的甜蜜笑容而感到温暖幸福。
      可是她从来都不喜欢洗衣服，换下来的挂回衣柜，隔几天再翻出来穿，再挂回去再穿。冬天的牛仔裤还是大四那年洗过也没觉着怎么脏。同宿舍的阿慧叫她周末把床单被套枕套洗洗，阿兰娇娇地一笑：“人家洗不动呀。过年寄回家给妈妈洗就好了。”
      一天晚上几个男同事来敲门，邀请阿兰去网吧打游戏。阿兰赶紧爬上床叫道我睡觉了你们别进来哈！她盖好被子看看黄蓝色的被面已经发黑，就翻过来盖，可是被里也是一块红一块黑。阿兰爬起来把被子一卷一叠，床单上红的黑的层层叠叠更是触目惊心，那都是每个月大姨妈来造访留下的痕迹。她无奈地看看阿慧。阿慧诡笑着打开门迎接男同事们进来。阿兰如观音姐姐坐莲台般坐在叠好的被子上，被子压着暂时看不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污迹。
    第二天是周六。阿兰在出门前悄悄地请了宿舍保洁阿姨帮忙有偿洗被子。晚上阿兰回到宿舍看到床上干干净净的被子，扑上去抱着被子狠狠地嗅了嗅，兴奋地喊道：“哇太阳的味道耶！阿姨洗的真干净！一万个赞！”
      阿姨私下跟阿慧说，阿兰的脏被子她实在洗不下去手，直接扔进垃圾桶里了。床上那套是用阿兰给她的劳务费新买的，颜色大致相同，花色区别不大。反正阿兰睡了这么久也没发现换成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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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房间隔壁是男生宿舍，一墙之隔的另一张床住着一个帅小伙。每天早上六点半，男生在墙那边敲三下，阿兰在墙这边敲三下。这是她和他的秘密。阿兰懵懵懂懂恋爱了，男朋友是研发部门的，就是住在墙那边的阿刚。这也她和他的秘密。
      夏天的夜晚。阿刚喝的醉醺醺地来找阿兰。阿兰紧张地跟阿慧说：“我出去一下，麻烦你帮我挡着他哈。”
      阿刚说我清醒得很。我真的没醉。阿慧你不知道吧？全公司都不知道吧？我跟阿兰恋爱了，可是我又失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哇！我想不通哇！我们一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失恋了。我就喝这么一次醉这么一次，今晚跟你聊聊就痛快了，我也不会去纠缠她，就这样吧！
      公司里传闻阿兰跟老板在暧昧。消息最先来源于财务室，毕竟会计是老板娘的人。
      说一天中午时分，阿兰刚好外面办完事情直接去食堂吃饭，因为老板从来不记得拿餐券，每次都要商务部阿燕送到老板手里他才知道吃饭时间到。现在这个工作交给了阿兰。阿兰急急忙忙进入食堂，看见老板在排队就跑过去从包里掏出一张餐券给他，老板显然没回过神来，愣了一秒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餐券还给阿兰，咧开嘴笑一下说，哦，我在你桌子抽屉里拿了一张。还给你。
      一张餐券换一张餐券，这情形刚好被老板娘和会计看见。她们俩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天气已经很热了。老板让办公室出个通知说除总台每日轮流留人值班，中午抽出一个半小时午休。特别是老板，这一个半小时电话不接，也不接待客户。
      一天刚好是阿兰值班，她接到老板娘的电话让转老板分机，因为老板手机关机了。阿兰说老板在睡觉请你不要打扰他。老板娘一下火大了，在电话中嚷嚷，我找我老公啊！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不转？阿兰依旧平和温柔地说老板说了午休时间谁的电话都不接。当然，阿兰挨了老板娘的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她笑笑，反正转了电话挨老板骂，不转挨老板娘骂，总有️一顿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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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又恋爱了。这本来还是个秘密。
      公司周六上午开会，到的早的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车队司机阿平迎着阿兰大声地说，阿兰恭喜你哦！找新男朋友了！
    阿兰显然被吓到了。脸惊的通红，打了一下阿平的后背说，你不要乱说话哦！阿平说你还要抵赖吗？别人都看见你们在月亮底下吻别了。有树荫就认不出是你吗？
      随着老板走进会议室，匆匆结束了早晨的哄笑嬉闹。
      周六晚上阿兰就搬出了宿舍。在找到房子之前暂时挤在大学同学的出租屋里。她觉得心里舒畅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多的眼睛盯着，那么多的嘴巴闲着。
      老板娘有自己高大上的本职工作，而且不用在单位里坐班。有空就驾着BMW来公司视察。哪个姑娘长得好看，哪个姑娘业务能力强，哪个姑娘对她和老板忠心耿耿。老板娘心里一目了然。
      阿兰搬出宿舍后，老板娘突然对她热情似火。又是送玉坠送手镯做生日礼物，又是请她逛街吃饭。顺便问问阿兰跟谁住，男的女的，搬家谁帮忙的，上个周五下班是坐谁的车离开公司的。
      阿兰惴惴不安。这不是好兆头。可是她需要这份工作。
      她把心中的疑惧告诉阿慧。阿慧说，这简单！下次老板娘约你逛街吃饭看电影，你就把手上几个追你的男生讲给她听，让她给你分析拿主意，保证老板娘化敌为友！
    过了几周。阿兰眉开眼笑地悄悄跟阿慧说，哎阿慧你的办法真灵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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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过年。公司里热热闹闹一派红火景象。
      这天中午吃饭时，阿兰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是离职已久的销售部前同事阿凤打来的。阿兰脑回路短路了一秒，因为之前同事时跟阿凤也没多少交集。

    阿凤问她今年公司还是统一订火车票吗？还是阿兰负责订票吗？可以帮她订一张回老家的吗？她自己实在搞不定了才来求阿兰。阿兰也是很为难地说公司已经订完票了，很遗憾可能没有办法帮上忙。
      挂了电话，旁边的老板娘凑过来，大声喊阿珍你给我过来！阿珍屁颠屁颠儿端着碗跑过来说梦姐啥事？老板娘说你把火车票卖给阿凤好了，过年搭我的顺风车回老家。我们今年回娘家过年。阿珍一听高兴坏了。阿兰马上打电话跟阿凤说了情况并让阿珍阿凤自己去交涉车票之事。
      阿兰心里很高兴。与人与己都方便，也算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
      放假头一天下午各部门都在收拾工作，准备参加公司晚上的年会晚宴。
      老板娘跑到前台叫，阿兰你出来。阿兰站出来，老板娘把她逼到墙角，一只手撑在墙上，如果不是兴师问罪的样子，老板娘一米六八的身高，配上腰圆膀阔的身板，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像壁咚呢。
      老板娘一激动，厚厚的嘴唇就开始发抖。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这不是害怕担忧或者心存不安等消极情绪，而是她发飙的前奏。

      她说，阿兰，我限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找阿凤，把车票拿回来还给阿珍。
      阿兰说，怎么了？她们自己交涉的我后来没过问了啊。
      老板娘说，我不管，限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拿不回来火车票你也不要回公司了。
      阿兰无语地靠着墙，说，那也要跟阿珍说一声吗？这个事我真的做不到哇。
    来来往往的同事们都瞟一眼又瞟一眼，知道有事，谁也不敢问。
      阿兰说，你让我去叫阿珍来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吗？
    老板娘：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阿兰说，可是你叫阿珍卖票给阿凤的啊？我都不知道你们三个人是同一个城市的老乡。
      老板娘：你现在去拿票。什么理由我不管！总之我要看到火车票！
      阿珍听到消息过来劝解，毕竟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她说，梦姐火车票我也不要了，你不方便我也不跟你车，我自己想办法回家吧。你放过阿兰吧。
      老板娘：阿珍轮不到你说话！我说不搭你顺风车了吗？你闭嘴！
      阿珍说，梦姐，你跟阿凤以前有什么矛盾我也不知道，现在我也不问哈，今天这事就算了。
      老板娘：不行！阿兰你现在立刻马上找阿凤。
      阿兰鼓着两泡眼泪在老板娘的监视下免提打了电话给阿凤。顺利拿回火车票。

      阿凤在杭州大厦门口大声地哭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对我？我都辞职了，我也没找她买票，跟她有关系吗？
      阿兰抽抽鼻子，吸回泪水。说，跟我有关系吗？
      阿珍：把我们三个不相干的坑了一道，我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跟我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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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节过后。天气越来越热，公司又调整了夏季午休的时间。
      一天中午突然电话铃大作，各部门都被惊起。直到警察进来才知道老板放在办公桌抽屉角落里的一万块钱被偷了。警察一个个隔离询问到半夜也没查出来。
      大家猜测：一是专业小偷，只有专业人士长期精准盯梢才能冲破层层安防知道老板把一万块钱放在何处并顺利得手。二是怀疑中午各大厦楼层发传单做广告的人，偶然发现破绽进入老板办公室，可是中午前台有人员值守，监控里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大家心怀鬼胎各各猜疑。可是老板到底什么时候放的一万块钱？他到底有没有在这个办公室的这个办公桌抽屉这个角落放这一万块呢？
      大家私底下在传的是出纳员，可是出纳员有这么傻吗？她是多年的老员工，监守自盗会偷到老板抽屉里吗？

      传来传去苗头渐渐清晰，所有的传言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阿兰。因为出事那天是她值班，平时也都是她进出老板办公室的机会最多。
      没有人在明面上说，消息涌动，走到哪里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老板为了平息不安的情绪，特意在晨会上指出以后公司不准再讨论和交流丢失钱钞的事情，还非常大度地说不见就不见了，一万块不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谁都不准再提！
      阿兰憋屈啊！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人迅速憔悴了很多。她对阿慧说，警察不都查过审过了吗？可怕的是大家都当我是小偷，宁可警察把我抓起来！我到底偷没有！让警察还我一个清白！
      阿慧说：这是同事在造谣吗？同事们有这个本事吗？你有这个本事吗？给你两千块都数不清。
      阿兰在周五下班前五分钟，把辞职报告轻轻地放在老板办公桌上。
      老板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阅读完辞职报告，咳珠吐玉般轻轻吐出来两个字：也好。
 

   

      番外：  其实，阿兰没有看到一万块钱，更没有偷所谓的一万块。她记得只是在好几个月前推门进老板办公室，看见会计蹲在在老板的脚边上。老板坐着。
      蹲着，这个姿势确实很奇怪，可是能代表什么呢？
      而且，我推门前先敲过三下的呀。阿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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