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又持久的雷暴雨,是我来这大山之中头一回得见,那雷暴雨的气势,让人震惊。雨声,风声,雷声,揉杂在一起,持续交响,不停在耳旁犀利鸣奏,宛如千军万马的嘶吼,咆哮连连,让人闻之腿脚都要直发软,万军亦要随之失色……
早晨,五点刚过,我便醒来,天是亮着的。
窝在床上,修改起昨夜的文稿,待翻身起床,已是六点过半,窗外天色,居然变得比我刚醒来那会还要暗些,感觉天还未亮似的。
开门,来到走廊,昏天黑地的,正下着铺天盖地的雷暴大雨。这架势,猛烈又嚇人,是我进山来,头一回得见。
宿舍屋顶的积水,倾盆而下,形成一条条持续下流的大水柱,落水坠地,撞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噪杂之大,犹如大瀑布从高处垂直跌落,很是特别。
此时,大水柱的落地声,响雷的咆哮声,暴雨击打楼下餐厅雨棚的嘀嗒声,怒号狂风的呼啸声,混杂一块,成了一曲飙声狂奏的混音大调。
持续不间断的雷暴雨,来得又猛又急,雨急风啸,一阵比一阵更加浓烈,简直就是倾倒下来的。大大的雨珠 ,如豆粒一般,落于教学楼屋顶之上,洗起那暗红色的琉璃瓦片。
风急雨大,狂风扫来,落于琉璃瓦上的雨滴,如被沙漠狂风吹卷而起的细沙,随时变向,来回飘扬,似音符一般,轻舞盈姿,摇曳不息。
就在这一刻,斜坡瓦片之上的沟槽,被不断翻滚上扬的浓浓雨雾,瞬间给填平了。这飘摇的雨雾啊,犹如大海上突起风暴,竟东摇西晃荡漾着,颤栗着,来回飘移。
雷声伴着闪电,风声伴着雨声,把我廊前围墙外那棵大椿树的浓枝密叶,吹得往一边倒去,恍惚不已,抖索飘摇。
宿舍楼上的屋顶,靠走廊过道上方,留有一扇天窗,天窗顶盖,被暴风雨强行掀去,露出一小口,持续跌落的雨水,通过小口,不断往过道内漫灌。没过多久, 过道上的雨水,便涨了起来,浩浩荡荡,把眼前的这条过道,淹得汪洋。这哪是过道,分明就是一条新挖出来的小水沟啊。
这暴雨倾盆的画面,确如加缪所言:“雨,上帝啊,唯一真正的雨,下得长久而猛烈,正是你这天降下来的雨!”
校园里本就不大的操场,成了雨海,一片汪洋。不断上涨的雨水,一下找不到缺口来倾泄,没地方可散去,便在操场之上浩荡开来……
远处的青山,被浓密的雨雾遮掩覆盖,居然看不清大山的轮廓了,消隐于浓浓暴雨的淫威之下。
天昏地黑,仿佛来到了黑夜一般,顿失天色。一刹那而来的闪电,划破了白日里的昏暗,这道伴着闪电急急而来的强光,托着长长黄尾巴的亮光,从远处的天边而来,急急奔天边的远处而去。
雨声,风声,雷声持续交响,在耳边犀利鸣响,宛如千军万马的嘶吼,咆哮连连,万军亦要随之失色,腿脚发软起来……
这一阵山里的雷暴雨呀,来得如此急,来得这般迅猛,恣意惘然,任性之极,把远近各处的物象,全都强行笼于它的糜下,搂抱于它的怀中。仿佛眼前的这片世界,都是它的儿女,它要给强行给她们洗梳与打扮,换一个新貌。
风伴雷声,即使山上那参天的大树,亦臣服于眼下猛烈又凌厉的暴风雨,跟着风飘雨摇,枝晃叶荡。它们分不清来风的方向,枝随叶倒,如同海水里随风起伏的浮木一般,沉下去,浮起来,被山雨带来的“风浪”,折腾摧残。
往日的此刻,在后山欢鸣的鸟儿,哑然失声,没一点儿声响,许是被这雷暴雨给吓坏了,踪迹全无,全都噤若寒蝉,不知躲在何处,避风遮雨去了。
时间,已来到早上的七点跟前,黑云依旧遮天蔽日,天色朦胧又不甚分明。一道道霹雳的闪电,宛如在夜空里带着光,发着亮,划过昏暗,痕迹分明。雷声先是从远处山谷上方劈响,一晃而过,最后,就在我宿舍上方,猛然炸开,响彻整个山谷。
坡下老街上的房子,全都掩隐于浓浓的雨雾之中,露出灰黑色的杂乱屋顶,黑漆齐整的窗口,显露于一大排黄色外墙上,黑洞显得突兀又夸张。
飘风骤雨,难终朝。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雷暴雨,总算停了下来。闪电消隐,雷声消芜,雨点渐渐变小了,换了模样,竟淅淅沥沥起来,若有若无,感觉雨就要停下。
散尽浓郁雨雾,远处群山,山色更加苍翠,它那俊秀又分明的轮廓,重新显现,露出了清晰的样貌。
大山之间的“蘑菇云”状大树,散落林间。近几天,这里一树,那边一丛的“蘑菇云”状大树,盛开起满树的米黄色细花。前些日子,它还一身青翠欲滴,一夜之间,居然全被米黄的色泽代替,换了一身新衣,嫩黄郁郁,一团一簇,把群山装点得分明,墨绿幽幽的山体,亦跟着妖娆万分。
下楼回屋,才到发觉房门一直洞开着。当我站在上一层楼梯口看屋顶雨水盘旋飘逸时,即使隔着一道阔廊,那漫天肆虐的雷暴雨,便乘虚而入,潜入室来,盈满雨水。就连我放在南阳台内侧的几双鞋,也不放过,不断内飘的雨滴,把它们通通都打湿。暴雨不识物,何故乱湿鞋,让人很是郁闷。
持续的雷暴雨,总算肯歇息了,雨去云散,天色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光亮,朗润开来。
我找来工具,稍稍拖去室内的雨水,一番收拾过后,下到街上吃早点。在我常去的那家小吃店,听一位食客,讲起先前不久街上发生的奇怪事,又一次把我震呆。
山里人家,喜早起。今天,恰逢老街的的集市,当地的菜农,一大早,便把当季青菜秧苗,拎来街上出售,方便人家趁早买回种下。
突然而来的雷暴雨,让街上的菜农避闪不及,纷纷跑至附近的屋檐下方避雨。他们根本没料到,这场雷暴雨,居然会如此持久与猛烈。
猛然暴涨的山间洪水,顺着学校坡下的路面,倾泻而下,冲至当街路口,恰好把菜农置于地上的菜秧子,冲得七零八落地飘散开来。突然暴涨而至的山洪,让菜农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菜秧子竟被裹挟冲跑了,径直往路旁满满当当的水沟里飘走,让这菜秧子的主人,目瞪口呆,叫苦连连。
这大山里的雷暴雨啊,凌厉又迅猛,伴着电闪雷鸣,响彻云霄,撼动山野,遇上如此之盛况,确为震撼,为之惊叹。
当我站在上一层楼梯口看屋顶雨水盘旋飞逸时,那漫天肆虐的雷暴雨,奔渤而入,盈满了我门前的走廊。还有一些更加淘气的雨水,竟直接潜入我的室内来,盈满一屋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