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本性，失去很多；失去狼性，失去一切

文/宝木笑

1.

有几次参加了单位领导讨论人事调整的会议里，平时还真就没机会亲身见识到为啥张三提拔了，李四就重用了，也就是通过小说啦，电影啦，连续剧啦什么的了解一点儿。为数不多的这几次会，印象深的只有一回，就是当时周×和严××两个人争一个部门的正职。

亲身经历之后，才知道人事调整这种事儿电影小说里说的也对也不对，确实里面关系、背景、站队、平衡的东西非常主要，但有的时候，当各方面的综合指数都差不多，那么就要看当事人自己在领导眼里的能力和特点了。之所以说周×和严××那次PK给我印象很深，大概就是因为上面的原因吧，前面讨论了三批职务，基本上各个山头的利益都已经照顾到了，到了周×和严××这里就成了相对公平的竞争，两个人都是三十多岁正当年，资历和能力也差不多，于是好戏开演。

这种情况，大老板一般不会开始就定调子，就是看似随意地让班子里的各位领导谈谈看法。于是在稍微沉默了几秒钟后，各位领导们开始简单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山头，也没站什么队，所以大家谈的都很泛泛，最后意见基本持平：周×为人处世比较得体，协调沟通能力比较好；严××作风较为硬朗，但为人比较严厉，人际关系方面比较弱一些。班子有的人说周×这个人很好啊，待人接物非常到位，和大家关系非常和谐，倒是那个严××，真是对得起他的姓氏啊，和人交往的方式方法比较生硬，有的时候争起来很凶，怕将来难以驾驭啊。

从上面来看，周×好像更胜一筹，尤其是班子里有位领导还曾是其入行的领导，虽然关系较远，但毕竟有些同门的关系，所以总体上班子意见较为倾向周×。这种情况只能最后大老板拍板了，没想到大老板竟然选了严××，当时因为会开得比较顺，时间也充裕，这帮四五十岁的老哥竟然就此进行了一些鸡汤式的思辨，我去，真特么罕见了，要知道大老板就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物，从来没有把人生啊，理想啊这些东东和他联系到一起过。

大老板那罕见的散文式的表态我现在记得还很清楚，他说：两个人都很优秀，大家很久没有这样广泛地讨论过了，里面有一点非常深刻，给我很大触动。大家提到了一个“本性”和“狼性”的问题，觉得从本性来看周×更胜一筹，从狼性来看自然是严××更加突出，最后大家倾向于周×，我倒是觉得这不涉及德才兼备和以德为先的问题。要说本性的话，工作十几年了，社会环境一定会多少让人改变一些本性，这个本性和品德应该不能直接划等号，有法律规则，有道德底线，如果本性真的有失去的说法，那也是自身一些性格特点的失去，人同样也天生有狼性，那么在同样的环境影响下，狼性也就在这个失去的范畴之内了。在法律和道德的范围内，每个人都在失去一些本性，也在失去一些狼性，我个人来看，现在的年轻人是本性失去不少，狼性失去更多，甚至早早就把狼性失去干净了。我们选领头的人，更要注意这一点，宁选头狼，不选头羊，当然周×各方面素质很不错，但有些过早地磨去了棱角，希望大家以后多传帮带一下这个年轻人，多捶打捶打，也要看个人的悟性，当然严××的缺点也很明显，这更需要大家多提醒多打磨，但不要打磨掉狼性。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很微妙，我见到好几个领导若有所思……

2.

职场不是游乐场，有时候倒像是火葬场，一些人急匆匆来，另一些人急匆匆走。很多人的走那叫大快人心，也有人走的时候，大家摇头叹息。应该是去年上半年吧，记得就是樱花开的季节，旁边部门走了一个小伙子，来了三年多，冤屈一箩筐。这个小伙子应该就是那种很老实的人吧，当然老实不是问题，问题是老实人如果要在职场如鱼得水，就得好好想想到底如何平衡自己的“本性”和“狼性”。

之前在《有多少我们不屑一顾的“傻”，最后都成了不可企及的“深”》里说过那个后来鱼跃龙门的“傻小何”，其实这两个人刚来的时候，基本上半斤八两，但最后的结局却大相径庭，“傻小何”提拔了，本文说的这个小伙子黯然离场。小伙子其实比“傻小何”要外向的多，也比小何打开局面更快，不过后来的情况就出现了变化。小伙子显然看了不少职场的所谓励志书，于是在逐渐变得懂得待人接物同时，但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过犹不及的怪圈，糊里糊涂成了“软柿子”，如果是这样也无所谓，“傻小何”也一直是“软柿子”，也逐渐改变自己使自己更圆滑一些。

在“本性”和“狼性”失去的过程中，小伙子好像真如大老板所说的那样，本性失去不少，狼性却失去的更快。“傻小何”虽然在待人接物中，最后也没学会四两拨千斤，但在工作中却有一股“狼性”，敢于去尝试，敢于去承担责任。这个小伙子则完全处于一种全面的“崩塌”状态，平时被别人欺负，真到工作上又缩手缩脚，异常软弱，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他走的时候，我在大门口正碰上，于是递了一根儿烟过去，小伙子急急忙忙掏出打火机给我点烟，我笑笑回绝了，于是俩人就靠着墙根儿抽烟，相对无言。小伙子踩灭了烟头，回头望了望后面的大楼，红着眼圈儿对我说：哥，我走了，你是好人……

望着他萧索的背影，樱花瓣儿撒了一地，但一点儿都不美……

3.

我怀疑背景恐怖的大老板是个无书不读的人，开会的时候，当他说到“本性”和“狼性”，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位纵横捭阖的大咖一定读过《三体》，因为小说里强硬派领导人维德就有类似的经典台词——“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在《三体》里，总是高扬“人性”大旗的“圣母心”程心，最后却靠维德保留下来的一艘飞船逃离了和太阳系一起变成一幅画的结局，而被所谓圣母心的“人性必须战胜兽性”理论逼迫的维德和几百名反抗军战士最终被判死刑，而人类也错过了免于灭亡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狼性”成了利欲熏心，腹黑恶心的代名词，“本性”成了逃避现实，软弱怯懦的保护伞。学不来职场的金戈铁马，就拿保持本性、坚守底线说事儿，却不知道自己的“狼性”早就在毫无察觉中流失殆尽。如果人的生存也有软硬件之分，那么“狼性”才是硬件基础，而“本性”只是软件配置，但因为“本性”姓“本”，而“狼性”姓“狼”，所以好面子的我们从来不好意思把“狼性”对于生存的重要摆在桌面上好好考虑。

我们并不是要成为没有“本性”，为了达到目的不择一切手段的人，党纪国法在那里摆着，底线离你很远，软弱却离你很近。天下承平日久，即使很多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仍然不能否认生存远不如以往时代艰难，于是，活着就显得太理所当然，那么为何我还要去得罪人？为何我还要去拼去抢？但直到你的“狼性”消磨殆尽，被扫地出门，你宁可抱怨世态炎凉，社会不公，却仍不愿意承认——你生存的权利，不是理所应当的。

很多人叫嚷着“励志”，叫嚷着“拼搏”，但寻声望去也仅仅是多读了几本书，多跑了几天步，没人意识到“生存”这两个貌似我们每天都愿意摇头晃脑吟诵的字眼儿，其实早就在我们内心深处被遗忘了。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网络，越来越少的人拥抱现实，因为现实的真刀真枪，不会管你是大神、网红还是小鲜肉，“狼性”丧失殆尽，却拿“本性”装逼，都得完蛋。

从“小我”摆脱，向更远处望去，现实的“本性”散去，“狼性”缺失，其有害之处何止一人一身。喜欢历史的朋友可能听过这么一句被禁的话——“崖山之后再无中国，明亡之后再无华夏”，何解？先不说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论证，我们只需看看崖山之战后，南宋10万余军民自愿投海殉国，宁死不降；我们只需想想终明一朝，无论内政如何黑暗，上自天子，下至走卒，哪怕再内外交困，腹背受敌，何曾与任何外部势力签订过片纸合约？何曾放弃过祖宗留下的一寸土地？我们为何自称“汉民族”？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疆域和文化，更是因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我们为何被称为“唐人”？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开放和富庶，更是因为“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只有当“狼性”维持了我们的生存和脊梁，帮助我们解决很多形而上问题的“本性”才存在。虽然一个姓“狼”，一个姓“本”，但残酷的历史和现实告诉我们，“狼性”才是因，“本性”只是果，没有因，何来果？愿我们能在五光十色的街头不再彷徨，愿我们能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不再迷茫，愿我们能在风刀霜剑的职场挺起胸膛，愿我们能在摸爬滚打中斗志昂扬。

失去本性，失去很多；失去狼性，失去一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