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振铎《猫》:平淡的琐事,也能写出有节奏的情感

文/叶老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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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振铎《猫》:平淡的琐事,也能写出有节奏的情感_第1张图片

1、

文字靠什么打动读者?

在组织文字时,不会割裂情节、人物和情感之间的关系。刻画人物,当然也离不开情节的助力,更需要情感的渲染。作者会根据主题的需要,侧重于某一个方面。

有的靠情节。引人入胜的情节,让读者欲罢不能,非看(听)完不可。记得小时候,听单田芳说评书《三国》,从不间断一次。一到中午12点30,准时打开收音机,牵挂“且听下回分解”的结果到底怎样了。

有的靠刻画人物。《儒林外史》中的范进,典型的封建社会知识分子,只会读书,考试。到了50多岁,终于中了举人,却发疯了,丑态毕出。

有的靠情感。平淡的故事,本没有什么可读性。但,情感的起伏,给文字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读者亦喜欢。

2、

一件平平淡淡的家庭琐事,写出了很有节奏的情感,郑振铎的《猫》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今天来学习这篇文章,作者所用的写作方法,希望对你有用。

第一次养猫:从隔壁要来了一只花白毛的小猫,给全家人带来得了新鲜与快乐,可惜只养了两个月,小猫就死了。“我”心生一缕的酸辛。

第二次养猫:从舅舅家要来了一只黄色的小猫,比第一只更有趣,更活泼。而且这小猫还能捉老鼠,夜间家里安静多了。没想到,这小猫被路人捉走了。“我”怅然地,“我”愤恨地。自此,“我”家好久不养猫。

第三次,收养了一只流浪猫,毛色花白的。这猫天生的忧郁,还懒惰,吃得胖胖的,不得人喜欢。家里的一只鸟死了,大家都怀疑是猫干的,被“追杀”。其实,吃鸟的真凶乃黑猫。猫忽然死在邻家的屋脊上。对于这只猫的亡失,“我”比以前的两只猫的亡失,更难过得多。自此,永不养猫。

这件琐事,用一句话来说:养了三次猫,结局或者失踪,或死亡。这样的事,还值得来写吗?

郑振铎的《猫》一出手,写出了精彩,写进了人教版的教材里。

3、

这篇文章,能上人教版的教材,靠的是“有节奏的情感”。

第一只猫和第二只猫,在家人的眼里,是宠物,得人喜欢。喜欢的“东西”,突然不见了,是酸辛,或者是怅然愤恨。时间久了,这样的难过,也会逐渐消失。因为,人并没有亏欠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什么。

第三只猫呢?并不得人喜欢,甚至还讨厌这胖胖的小家伙。小鸟的死,都归罪于这只猫。而猫没法申辩,只好怆惶逃走。真相大白后,不久猫就死了。这猫的死,是被冤枉而死的。“我”和家人都冤枉了这只不会说话的小猫,一只胖胖的忧郁的小猫。

原本猫的亡失的难过是可以消失的,但第三只猫的死亡,让“我”的心,没法安宁,永远没有了改正过失的机会。这样的如针刺心,是永远的!

对前面两只猫的亡失,“我”是难过。而对第三只猫的死亡,“我”是此生不得安宁。全文的情感,由弱到强,被推至了顶峰。

把控情感的节奏,是如此的自然,高手也。


《猫》(有删减):

我家养了好几次的猫,却总是失踪或死亡。三妹是最喜欢猫的,她常在课后回家时,逗着猫玩。有一次,从隔壁要了一只新生的猫来。花白的毛,很活泼,常如带着泥土的白雪球似的,在廊前太阳光里滚来滚去。……又一天中午,我从编译所回来,三妹很难过地说道:“哥哥,小猫死了!”

我心里也感着一缕的酸辛,可怜这两个月来相伴的小侣!当时只得安慰着三妹道:“不要紧,我再向别处要一只来给你。”

隔了几天,二妹从虹口舅舅家里回来,她道,舅舅那里有三四只小猫,很有趣,正要给人家。三妹便怂恿着她去拿一只来。礼拜天,母亲回来了,却带了一只浑身黄色的小猫回来。……

某一日清晨,我起床来,披了衣下楼,没有看见小猫,在小园里找了一遍,也不见。心里便有些亡失的预警。

“三妹,小猫呢?”

……

午饭时,张妈诉说道:“刚才遇到隔壁周家的丫头,她说,早上看见我家的小猫在门外,被一个过路的人捉去了。”

于是这个亡失证实了。三妹很不高兴的,咕噜着道:“他们看见了,为什么不出来阻止?他们明晓得它是我家的!”

我也怅然的,愤然的,在咒骂着那个不知名的夺去我们所爱的东西的人。

自此,我家好久不养猫。

冬天的早晨,门口蜷伏着一只很可怜的小猫,毛色是花白的,但并不好看,又很瘦。它伏着不去。我们如不取来留养,至少也要为冬寒与饥饿所杀。张妈把它拾了进来,每天给它饭吃。但大家都不大喜欢它,它不活泼,也不像别的小猫之喜欢游玩,好象是具有天生的忧郁性似的,连三妹那样爱猫的,对于它,也不加注意。……

春天来了,它成了一只壮猫了,却仍不改它的忧郁性,也不去捉鼠,终日懒惰的伏着,吃得胖胖的。

这时,妻买了一对黄色白芙蓉鸟来,挂在廊前,叫得很好听。妻常常叮咛着张妈换水,加鸟粮,洗刷笼子。那只花白猫对于这一对黄鸟,似乎也特别注意,常常跳在桌上,对鸟笼凝望着。

妻道:“张妈,留心猫,它会吃鸟呢。”

张妈便跑来把猫捉了去,隔一会儿,它又跳上桌子对鸟笼凝望着了。

一天,我下楼时,听见张妈在叫道:“鸟死了一只,一条腿没有了,笼板上都是血。是什么东西把它咬死的?”

我匆匆跑下去看,果然一只鸟是死了,羽毛松散着,好象它曾与它的敌人挣扎了许多。

我很愤怒,叫道:“一定是猫,一定是猫!”于是立刻便去找它。

……

它躺在露台板上晒太阳,态度很安详,嘴里好像还在吃着什么。我想它一定是在吃着这可怜的鸟的腿了,一时怒气冲天,拿起楼门旁倚着的一根木棒,追过去打了一下。它很悲楚地叫了一声“咪呜!”便逃到屋瓦上了。

我心里还愤的,以为惩戒的还没有快意。

隔了几天,李妈在楼下叫道:“猫,猫!又来吃鸟了。”同时我看见一只黑猫飞快地跳过露台、嘴里衔着一只黄鸟。我开始觉得我是错了!

我心里十分难过,真的,我的良心受伤了,我没有判断明白,便妄下断语,冤枉了一只不能说话辩诉的动物。想到它的无抵抗的逃避,益使我感到我的暴怒,我的虐待,都是针,刺我的良心的针!

我很想补救我的过失,但它是不能说话的,我将怎样地对它表白我的误解呢?

两个月后,我们的猫忽然死在邻家的屋脊上。我对于它的亡失,比以前两只猫的亡失,更难过得多。

我永无改正我的过失的机会了!

至此,我家永不养猫。

1925.11.7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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