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或许会问,这世间女子楷模是谁?
正是那出自林语堂的《京华烟云》女主人公「姚木兰」是也。
林老先生将这位出生于战乱年代的富家大小姐刻画的近乎完美,她不仅面容美丽,蕙质兰心,才华横溢,更具道家思想的开阔胸襟。
所以,林老先生在完稿之后,脱口而出:「做女子当为木兰」。
就这样,姚木兰纵身一跃成为世间女子楷模。
俗话说,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俗话还说,没有干不掉的小三,只有不上进的原配。
现实生活中被小三插足的案例实则不少,原配处理的形式也五花八门。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有鱼死网破的、有忍气吞声的,当然,也有决胜千里的,但可惜的是,只有极少数能做到。
尽管姚木兰在林老先生笔下被各种光环所围绕,终究也还是没躲过丈夫曾荪亚移情的狗血经历。
二、
因为战乱,女儿阿满在游行中被日军打死,从悲痛中挣扎走出了之后的木兰更加决心要离开北京。南迁至杭州,脱离富家豪宅的生活方式,去往乡间过一种草木小民的淳朴生活。这是她一直所向往的小家庭所有的宁静。
在她的坚持之下,曾荪亚答应了,便带着儿子阿通与女儿阿眉以及锦儿一家一同去了杭州。
他们在杭州市区外的城隍山找了一栋简单的房子,简单修理粉刷之后便安顿了下来。
木兰一心沉醉于自朝至暮的鸟鸣花香、山光水色之中,心里是快乐极了。更是褪去锦衣绸缎,换上粗布衣裳,洗手做羹汤缝衣裳,享受这乡间民妇的普通生活。她觉得一切都很完美。
但是,从小富里生富里长的荪亚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生活,他更为喜爱物质生活的舒适和应酬宴饮的欢乐。也并不赞同木兰自己下厨做事。常对着做粗活的木兰说,这样手上要起茧子呢,木兰则不以为然。
久之,荪亚开始有所烦闷,便时常坐火车到上海玩乐,有时也带着木兰。每次回杭,都精神加倍。之后就愈加频繁地跑向上海。
一次父亲姚老先生与妹妹莫愁、妹夫立夫一同来木兰住处探望,大家都为她的变化之大惊叹不已,独有立夫欢呼赞成。
然后木兰就发现荪亚有了些变化,每次去上海要待一个礼拜,回来之后也很安静。心里暗自思忖着,是不是因为立夫的欣赏心生妒意,还是男人一过中年就会对妻子冷淡这个老问题?她甚至想到元朝书画家赵孟頫的同类问题。
便去问荪亚,他只是回答说在杭州太无聊,去上海也是去新鲜新鲜而已。自己也很安分,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自此一个月荪亚都没有去上海,却是心不在焉,木兰便催着他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与女人有关。她并非是个完全保守的人,之前还主动提出要给荪亚纳妾被拒。
而这次情形完全不同了,木兰觉得问在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才好应对。又安慰自己或许是多想了。
直到一天,锦儿的儿子丙儿告诉木兰,在一家饭馆里看见过荪亚与一位年轻漂亮、穿高跟鞋、烫过发的时髦的女人在一起,看装扮,像是从上海来的。木兰听罢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对方是什么样子的。
后经打探得知那女人是个画家,木兰推断她兴许是杭州艺专的老师或老师。因为在杭州专科学校有许多时髦的年轻女人,都是烫发的。杭州艺专在西湖中间的一个小岛上,有堤与岸上相连接。木兰提议全家出去游玩,有一次她坚持要到艺专去看看,荪亚明显很紧张说没什么好看的。
自始至终,木兰都没有在荪亚面前或明或暗地提出此事,一如往常待荪亚。
而后,木兰只是暗中请教父亲,姚老先生让他去苏州妹妹莫愁小住,此事交与他处理,她便去了。
三、
姚老先生先是暗中观察荪亚,一日偶然看到荪亚桌上的一封粉色信笺,寄信人只写着一个“曹”。信中字体亦是女人气十足,用的是丰满柔软的赵体,下角印着杭州艺专的牌楼图案。
杭州艺专的学生都爱到西湖写生,姚老先生便扮作道士模样,天天去西湖。因本身长须雪白,戴道冠、披道袍,伪装成游方的出家人,借布施之名与曹小姐“偶然”结缘,还给她算了一卦(把她与荪亚的感情事大致说了一下),最后告诉她,这个男人(荪亚)不当嫁。
事成之后,便写信让木兰回来。
木兰回来后买了许多新衣裳、面霜、洗涤水与几双好鞋。也减少了去厨房的时间。父亲告知那曹小姐的事,她并不知道荪亚已婚,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儿。
几日后,曹小姐约荪亚在饭馆见面,当她问到荪亚为何不告诉自己他已婚时,荪亚这么说的:“我怕我说出来你就不理我了,我和你在一起好快乐。我太太是个乡下人——旧式妇女。她只是给我做饭洗衣裳,她什么事都做,有时去外头捡柴。你知道,我们不幸娶了那样旧式妇女的男人,都想要一个像你这样的时髦妻子。”
当曹小姐要荪亚离婚时,荪亚断然拒绝了。只说享受当下快乐就好。这次谈话毕,曹小姐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答应荪亚下次再约时仔细商量。
四、
两日后,曹小姐又收到一封信,署名为:“曾太太”,约她私下相见。信写的简短客气、笔法奔放,似乎不像是出自荪亚口中的旧式妇女之手。
木兰与曹小姐一样,都急切想见到对方,她们约在一间亭子里,曹小姐早到了15分钟。
当她看见一位穿着美丽的漂亮少妇往亭子走来时,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她要见的人。宁愿来的是一位年岁大、身材肥胖,外表粗蠢的女人。她越走近,曹小姐发现她越神采照人,越美丽。她看来太年轻,实在与荪亚不太相配。
此时木兰已经走到她跟前问候了,她们开始聊了起来。
曹小姐对木兰的形象气质毫不掩饰地表露惊讶与欣赏,她十分不懂荪亚会把面前的美少妇说成一个乡下婆子。
木兰这么回答她:“你不了解我的丈夫,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我愿告诉你,他是个好人。科室世界上没有丈夫觉得自己的妻子美的,尤其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太太。北平有一句新谚语:文章是自己的好,太太是人家的好。”
后拉起家常,当曹小姐知道眼前这位即是北平才女姚木兰时,顿觉再提荪亚为耻。
木兰没有说出要她离开荪亚的半个字,却十分清楚这次简单的会面的成果。
五、
那次会见后,曹小姐已下定决心要与荪亚一刀两断。却又偏偏收到荪亚的一封信约见面。正当犹豫是否见最后一面时又收到木兰来的一封信,这封信写的十分动人,也都是不便口头说的话:
丽华小姐:
日前相见,幸何如之!快何如之!承蒙不弃,赐予接谈,谦和坦率,相知恨晚。兰未嫁时,家中情况,既承知晓,拙夫又已相识,故将区区下怀为女士一详陈之。
兰家虽富,素抱新奇不羁之思。常欲摆脱朱门之生活,度渔樵之岁月,荆钗布裙,相夫教子。但翁姑年老,不克南行,客岁始得离平来杭,度安闲之生活,得偿夙愿。躬亲缝爂,深居简出。日前相会,女士所见之木兰,固非我今日之庐山真面也。若谓余系一村妇,或余正求为一村妇,此言亦非全然子虚。但事与愿违,非所逆睹,竟有如是者耶?
夫妇间之关系,殊不可以与外人言。然可得而言者,拙夫之行径,多少系木兰之过。余亦曾见为夫者舍弃其妻,其妻之贤,多有非余所及者,故拙夫之所为,非不可解。余曾见现代女子,甚多与有妇之夫相恋,我对彼等,亦能了解。余知热情为何物,亦曾为热情所苦。女士与拙夫相识,原不知其为有妇之夫,非女士之过也。
女士较余年幼,我有数言,敬祈垂听。若未深陷情网,应挥利剑,以断情丝。时代改易,本分与义务已为爱情一词取而代之。夫妇之能白头偕老者已不多见。但我曾读诗书,囿于旧习,旧日之愿望,仍然眷恋。我尚有一子一女,余纵不为身谋,亦不得不为子女之家庭与前途着想也。
女士若已深陷情网,敬祈以轻松视之,万勿操切行事。在此情形之下,牺牲适应,必不可免。愿与女士商谈之。星期日于原时原地一见,不知可惠允否?望秘而不宣为感。
姚木兰拜启
这次收到信的曹小姐纵有不解缘何要再见面,仍是去了。
木兰先是关心她的状况,然后以理解女子深爱已婚男人的痛楚,告诉她有两条路能选:1、悬崖勒马,与荪亚断绝关系。2、嫁入曾家当妾,三人共同生活。
对此,曹小姐大感意外,然还是拒绝了做妾的建议。宁愿继续自由自在的生活。
木兰的坦诚让曹小姐心无负担,俩人瞬间成了朋友,木兰最后邀请她下周去她家与荪亚坦白讨论,达到合理的结论。提出要把曹小姐引荐给荪亚,三人从此一直做朋友。
曹小姐又大为吃惊了一把,十分高兴答应了。
六、
是日,曹小姐赴宴,木兰身着朴素迎接,曹小姐瞬间明白荪亚之前为何那般形容她了。男人不愿注意女人的内在美,他们只看外表的美丽。
经木兰的精心安排,只在吃饭时才叫荪亚见到丽华。这一看见自己的妻子与曹小姐手拉着手的场面,荪亚下巴都要惊掉了,明白自己是中了木兰的圈套,十分羞惭。
一边木兰有模有样地引荐,一边曹小姐又说:“你告诉我你结过婚,你太太是个乡下老婆子。”荪亚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索性承认他曾对曹小姐表露过爱慕之意。
曹小姐倒是很不客气地婉言指责荪亚的不当,荪亚也很卑顺地认错了。就这么坦诚布公之后三人共桌,木兰与曹小姐相谈甚欢。他们已然是把这一连串的事情当做戏院中的一场戏了。
饭毕,木兰安排了装扮为出家人的姚老先生与曹小姐的会面,好让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得以合理解释。也算是对曹小姐的一种尊重。
曹小姐回家后,木兰把所有经过都告之丈夫。荪亚越想越觉得感激木兰,赏识她的胸襟风度。这次意外恢复了他俩的爱情,荪亚变得更体贴懂事,遇事也看得更清楚,也更加体会出什么是永久的真爱了。
---End---
后话:虽说姚木兰只是林老先生杜撰的一位虚拟人物,可这处理事件的条理、方法与态度却是值得去参照的。当时读到这一段时,便觉十分痛快!精彩绝伦!其实看完这本书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记得最深的几个桥段之一便是这个。最深的遗憾就是木兰与立夫间明明有意却无法相守的无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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