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绰号开说水浒人物之五

《三十八》豹子头林冲

林冲是水泊武将中最重要的人物,林冲未上山,王伦携杜迁宋万朱贵等几个贼男女在水泊中鸟弄,用三阮的话说,也不打紧。唯有林冲一来,才赞一声十分好武艺。可见林冲的到来使整个水泊的武力值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大宋禁军教头的他,为水泊带来了正规的练兵术,否则靠杜迁宋万之流,恐怕熬不到晁天王上山就已被其他绿林吞并。

据说人是有个临界值的,过了这个临界值就会成为变态,高衙内调戏妻子,林冲忍了,误入白虎节堂被陷害,林冲忍了,野猪林险些丧生,林冲忍了,因为那时候还有一线生机,直到火烧草料场,林冲才知道这是个不死不休之局,从他杀死三个凶手的那一刻,林冲才算是跟正常社会彻底决裂。

何以为证?林冲之前虽有一身好武艺,可说是一个非常谦和低调之人,直到火烧草料场,才开始显示出暴戾的一面,与庄客抢酒喝。很多人认为这是闲笔,只是为了引出柴进,其实不然,且看武都头,之前虽然说不上是个好脾气,但即使在景阳冈喝得大醉,他也是给钱的,直到血溅鸳鸯楼,喊出杀一万个也只是个死,他才真正从一个暴力青年变成了杀人狂魔,而成为杀人狂魔之后具体的表现就是白虎庄上抢酒肉吃。

作为一个良民或是不太黑的黑社会,可以反贪官,可以反皇帝,可以偷鸡摸狗,可以不认同这个社会的法律和道德,但不能不认同金钱这个一般等价物,最基本的就是知道东西要花钱买,哪怕是收买黑旋风之类的打手,也免不得要花大锭银子,这一点上就表现了对这个社会最基本原则的认同。

但林冲和武松,在杀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开抢,吃霸王餐,这也标志着这两位已经完全脱开约束,走上了反社会的道路。

林教头一直是个老实人,虽然从他在草料场砍头剐人的熟练,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但那之前都是作为禁军的教头,代表国家杀人。真正为自己的私怨杀人,草料场是第一次,而真正第一次为生存滥杀无辜,是为了投名状,为了栖身之所,到后来为梁山冲锋陷阵,各为其主,也算不得滥杀无辜,这个国家虽然抛弃了林冲,但林冲心中,终究有一个度。

正是这个度,使他在梁山上也照样郁郁不欢,到后来,又回到大仇人高俅的管下,成为一名官军,其郁闷可想而知,林教头武功高强,最终病死,也是郁闷所致。

禁军先走了王教头,又走了林教头,剩下一些王文斌丘岳之流,这真是一个逆淘汰的过程,若干年后,大宋禁军在呼啸而来的北方铁骑面前溃不成军,高俅、赵佶难辞其咎。

《三十九》杨雄

福楼拜曾经说过,戴绿帽子的丈夫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杨雄也是如此,杨雄是蓟州城里的监狱长兼行刑刽子手,这职业有点瘆人,但杨雄既不是沙威那样的铁面执法者,也不是李逵那样的杀人狂魔。他仅仅是把这个当成一个职业,挣钱吃饭,照顾一些他看得顺眼的人,比如时迁。像他的同行蔡家兄弟一样收受一点小贿赂。水浒一百单八将,杨雄的面目最模糊,性格也最温吞。

本来是个很无聊的故事,一个经常上夜班的公务员,他的妻子出轨了,与青梅竹马的老邻居私通。根据书里的描述,这两位仅仅在享受通奸的乐趣,并没有什么长远打算,因为男的是个和尚,他们既不可能结婚,更没胆谋杀亲夫。

按照宋律,“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也就是说,如果海和尚和潘巧云的事发,也就是个有期徒刑两年的罪过,或是折算成二十大板。而且宋律还规定“奸从夫捕”。只有丈夫才有资格捉奸,是否报官,以丈夫的意见为准。以杨雄的温吞性格,就算发现了妻子的奸情,大概也就报官依法处理,然后出妻了事,那边海和尚挨完板子或是服完徒刑,追回度牒,赶出庙门自己找饭辙去,还用不着像玄慈方丈那样自杀。

其实一切本来就是这样过去了,如果没有石秀的出现,杨雄估计会在监狱长兼刽子手这个职业上终老,戴着绿帽子过他的小日子,他的武艺,也会一直尘封,最多用在研究怎么把人头砍得更利索一点。

其实大多数人的日子也就是如此。

怎奈杨雄家里来了个石秀,完全没有法制观念的江湖流浪汉将义兄戴绿帽子视作奇耻大辱,将这件事情给搞大了。

杨雄本是个别人推一下他动一下的脾气,石秀说开屠房他就开,开了他也不管由得石秀自己去折腾,老婆说做法事他就做,哪怕是老婆在家做前夫的法事,石秀说杀人他就杀,石秀说上梁山他就上。

就这样,一个国家公务员就成了梁山上的强盗,为人交友岂可不慎乎?

杨雄的武艺在一百单八将中是最容易被质疑的,虽然一再强调他武艺高强,可是出场时几个军汉就能让他动弹不得,若说他没武艺,梁山上排名三十二,步兵第七号头领的位置也不是一般人坐得稳的,征辽平三大寇,杨雄毫发无伤,这也不是武艺低劣的人做得到的。只能说梁山上步兵水平两极分化太严重了。

刀光剑影里百战余生,居然背疮发作而死,人窝囊,死得也窝囊。

注:蓟州是燕云十六州之一,早早就被石敬瑭送给了他的契丹老子,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渔阳,是陈胜吴广及闾左诸人的目的地,施大爷写小说考证不够,将它划入了大宋版图。不过咱们是说小说而不是历史,且按施大爷的说法。

《四十》武松

网络上有个很有趣的段子,说当年如果潘金莲的叉杆没有打中西门庆,那武松依旧在做着他的都头,也就不会上梁山,不会受招安,也不会去擒方腊,方腊就有可能造反成功得天下,也就不会有靖康之变,中国的历史可能就是另外一个走向。

虽然说武松潘金莲西门庆都是虚构人物,但方腊的作乱确实是影响了北宋的国运,北宋唯一的一支强力武装西军,从西北战场被调去平方腊,随后又去征辽,奔波劳顿,在征辽的战场上表现得非常不好,这也让女真人看透了大宋的实力,因此而野心膨胀……

扯远了,咱们还是谈小说,在水浒传里,擒方腊的不是武松,而是鲁智深,武松独臂擒方腊只是江南民间的一个传说,方腊打破杭州之后,杀人无数,人们一直怨恨他,所以编出了这么一个故事。

总之,武松从小失去父母,被长兄养大,长兄很疼爱他,很可惜长兄只顾在生活上照顾这个弟弟,未免娇宠了些,武松的脾气很不好,也没读什么书,不知跟谁学成了一身的武功,加上天生神力,难免霸道,结果因斗殴伤人不得不跑路在外。

从武松的玉环步鸳鸯腿的正宗戳脚招数,以及哨棒朴刀双刀皆精,可以看得出武松的武艺是有传授的,并非自己瞎练的野鸡路子,山东的尚武之风确实了不起,武松到柴进庄上的时候武功已经大成,他的武艺,只能是在清河县时下的童子功。

一个卖炊饼的侏儒,要养活自己的弟弟,还要送他去学武,要保证他的营养,经济上吃力可想而知,武大对兄弟的爱可谓深厚。武大勤劳,起早贪黑卖炊饼;武大忠厚,从不惹是生非;武大爱家人,无论是兄弟还是妻子;武大熟悉人情世故,邻居家有事马上让妻子去帮忙。

武大是真正的一等顺民,是组成大宋社会最底层的基石,可是人人都欺负他,在没有法律的社会,良民是没有活路的,这也是水浒传这本书在社会中下层几百年如此受欢迎的原因。

武松斗殴伤人跑路是少年使气,骨子里还不是一个完全的匪徒,并不像李逵那样天生叛逆,对于都头这个职位也不是不留恋,所以兄长被害首先想到的是告状而不是杀人。

即使杀死西门庆,武松也没表现出什么反社会的倾向,他投案自首,希望能在服刑之后复为良民,为了改善自己的服刑环境,他为施恩当打手,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直到张都监露出要将自己的使女玉兰嫁给他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因为有个杀手嫂子而仇视女性,还是准备欣然接受的。

可以说,直到这个时候,武松虽然算不得安分守己的良民,但也仅仅是个有些惹是生非的不良青年,若是没有张都监的一番构陷,武松服刑期满,复回阳谷县为民,也就是这样过完一生了。

武松成为一个真正杀人如麻的暴徒,西门庆推了第一把,阳谷县知县推了第二把,待到飞云浦一场厮杀,才真正将武松推向了反社会的一面。

所以他灭张都监满门,抢孔明孔亮的酒肉,蜈蚣岭拿飞天蜈蚣试刀,这个时候他充满了对这个社会的仇恨,即将成为一个杀人狂魔。

如果就这样走下去,武松也就是个李逵一样的杀人狂,万幸他上了二龙山,有真佛性的鲁智深,一心报国的杨志相伴,所以武松才能最后走上为国征战的战场,没有变成一个真正的魔王。

武松的绰号只有两个字——行者,行者仅仅是他逃难时的化妆,但从此后,他就穿上了行者的衣裳,以出家人自居,在绿林中,行修行事,这期间,鲁大师点化肯定是功不可没的。

如果潘金莲的叉杆不打中西门庆,大宋的命运是否能改变我们不知道,但武松的命运是一定会改变的,他将是一个称职的都头,维护法纪,维护治安,或许直到靖康之变,暮年的武松也会像暮年的呼延灼一样,走上抗金的战场,为国捐躯。那几乎是一定的,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武松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家乡被异族劫掠而无动于衷。

杭州有武松墓,就在苏小小墓附近,秀丽山水中英雄美人遥遥相对,不过这个武松,不是水浒里的武松,而是另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了。

《四十一》没羽箭

张清是水浒一百零八星中最耀眼的一颗星,年轻英俊,武艺高强,还有一手飞石绝技,这个绝技简直就是水浒中的一个bug,任你英雄无敌,在张清的石头下无不抱头鼠窜。

暗器永远是武侠小说中津津乐道的话题,江湖人士青衣快靴,不着盔甲,加上传说中的内力,即使飞花摘叶也可伤人,暗器自然是花样百出。袍带书则不然,有蛋痛人士考证,说武将上阵,顶盔掼甲,全身上下包裹得风雨不透,寻常箭矢都只当瘙痒,一个石头济得甚事?这一点施大爷可能也觉得比较扯,所以在水浒传中,张清的石头不是打脸就是打手,总之专揍你盔甲遮护不到的地方。央视的导演可能也觉得扯,所以飞石变成了铁球。

这套绝技若是遇上戴猪嘴盔的法国骑士,想来是老虎咬刺猬没处下嘴了。

袍带书中的暗器与短打书不同,另一本名著三国中,最出彩的暗器是祝融夫人的五口飞刀,将蜀将张嶷射下马来,除此之外就是马超的飞锤了,可惜被张三爷躲过未能建功,总之都是分量十足的货色,否则无法破甲。

水浒是一本短打与袍带书的综合体,暗器比较多,有李应的飞刀,项充李衮的飞枪飞刀,甚至还有妖道包道乙的飞剑,但这些暗器都有一个缺点,就是体型庞大,容易被人躲过,所以也没有张清的飞石耀眼。

大战东昌府,飞石先打了郝思文,随后丁得孙飞叉伤了项充,项充有蛮牌护体,自己又擅长放暗器,居然被飞叉伤了,这可真是个笑话。

第二个被飞石放倒的是徐宁,徐宁有祖传宝甲,不过却成了他的一大弱点,先是脸上中了飞石,后来脖子上两次中箭,宝甲的罩门看来是在头颈一带,而三位神射手都找准了这个罩门。

总之梁山无数不败英雄都在张清手下破了金身,只有一个新降的董平显了些威风,张清片时打倒十五将,梁山从开业以来,从未遭过如此惨败。直到最后鲁智深用自己的光头做诱饵,公孙胜作起道法,林冲铁骑冲撞,八大水军头目一齐上阵,才将张清擒下,这种阵仗,就算高太尉童枢密都不曾享受过,张清可谓神勇矣。

东昌古城位于今聊城市区内东昌湖一带,据说有100万平方米,宋熙宁三年建城,城池坚固易守难攻。而梁山在招安之前,还从未有城中主将尚在能强行破城的记录。坐拥如此坚城,城中文武又不像东平府那样不合,基本是上下一心,卢员外提兵临境,一连十日,不出厮杀,梁山无从下手。

张清本可以坚守下去,待梁山粮尽自退,即使出战为守城打气,也应依托坚城为根本,在城下迎敌。怎奈张清恃勇而骄,不知进退,以三人迎战梁山大军,先折了羽翼,然后还异想天开去劫粮,结果身陷敌手,导致破城。

张清毕竟只是一勇夫,说不上智勇双全,城中太守虽然谨慎,奈何不知兵,只能听任张清盲动,这也是大宋文武相制结出的恶果啊。

张清是梁山最后上山的一个头目,最终石碣排名十六,位居马军八虎骑兼先锋使之五,这个位置完全是他用石头打出来的,也足见宋三哥知人善用,不拘一格。

张虎骑招安后跟随宋三哥东征西讨,除了中过天山勇一弩箭,阵上不曾折过半点威风,最终“步行枪法却慢”的他放弃飞石步行,跟一个残疾人一起去打独松关,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张清也跟郭大侠一样,属于手下明白,头脑不大清楚的那一类啊。

《四十二》小旋风

梁山上说到出身高贵,非柴进莫属,人家居然是大周天子柴荣之后,帝王之胄,陈桥让位有功,家有丹书铁劵。

当年明月曾经说过,丹书铁劵这种东西,在强悍的帝王统治期间,可以说就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因为非功高不可得到,而功高则必然震主。

宋太祖出身军人家庭,在江湖上也流浪过一段日子,作为帝王中不可多得的忠厚人,无论对手下,还是对先朝的皇室,都算是比较宽厚的。

所以不管这个丹书铁劵有没有,在正常情况下,柴进若是能安分守己,富贵可保。先朝皇室有这个待遇真算是不错了,没发下牵机药来让你温开水送服,你还待怎地?

依照宋室对先朝王室的优待,大家都是统治阶级的一员,柴进和高廉的矛盾实属领导内部矛盾,最多也就是打一场扯皮官司,最终大事化小不了了之。不幸他遇上了完全无视游戏规则的殷天锡,更不幸的是他性好结交匪类,收留了杀人魔王李逵,所以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若不是心存野望,柴进一个先朝皇室跟江湖流浪汉眉来眼去干啥?若不是头脑有问题,柴进欲图复国,纵然不去结好名门望族达官贵人,至少也要勾结几个知识分子吧。

可他尽跟些通缉犯服刑犯打交道,正如王安石所言: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这让我想起那位一心复国的慕容复,柴进就是个水浒版的慕容复啊。

即使在结交江湖流浪汉这一方面,柴进也是非常失败,没有眼光。武二爷在柴进庄上一年多,顶不过宋三哥几场借花献佛的酒席,几锭大银子。林教头到庄上来,还要跟江湖骗子洪教头比武才有机会成为座上客。这种眼光,这种手段,如何能成大事?看他多年“仗义疏财”的结果,庄上充斥着洪教头之类的江湖骗子,有难时门客一哄而散,上得梁山,当个财务总管,就算宋三哥能成事得天下,顶天也就是一户部尚书,还谈什么恢复祖业?

同样是“仗义疏财”,柴进一番折腾的结果,别说比不上宋三哥,就连东溪村那位晁保正也比不上,至少人家手下还有七星聚义,个个了得,柴进手下,可说一个成气候的都没留下。

欲成大事,不仅要狠人所不能狠,还要忍人所不能忍,而柴进见人便说“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但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成大事辈,有这么招风的么?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胸怀大志,也不是才疏学浅,而是志大才疏。

《四十三》摩云金翅

摩云金翅就是大鹏,唯一在飞行速度上能超过大师兄的妖怪,如果按照西游的说法,欧鹏的绰号应该是——如来的舅舅。

绰号的由来可以从他的出场诗中猜测到,行步如飞偏出众,摩云金翅是欧鹏。因为行走如飞,所以得名摩云金翅,这本应该划到步兵队伍,跟随大和尚出征,或是划入情报队伍,跟戴局长一起传递情报。可我们看到他有限几场战斗中,除了跟呼延灼混入青州是走路,其他都是马战。看他的座次,也在马军小彪将兼远探出哨头领一十六员里,属于轻骑兵序列。

梁山队伍的组成,五虎八骠骑是骑兵主力,都是军官出身,马军十六小彪将,一半是军官出身,一半是绿林出身,而欧鹏正好排第九,算是一个转折点,自他以下就是邓飞燕顺之类的纯土匪了。

究其原因,只能说梁山前期骑兵人才严重不足,好歹欧鹏还是军户出身,马战能抵得住扈三娘,不是绿林中的手段,所以就被划入骑兵队伍中去了。

一个军官子弟,本应该接过父兄的枪,继续在黄州看守长江门户,怎奈恶了本官——这在水浒里不是什么稀罕事,无论是林冲王进,还是王庆唐斌,都可以说是因为恶了本官,不得不逃入绿林。

北宋一代,用兵基本在西、北两个方向,南方除了狄青平侬智高之乱并无大战,平常也就是剿灭些作乱的土匪。军队就像一把刀,没有战争的磨砺,久必生乱,南方的军队不打仗,久不训练,更加腐败,军官作威作福,想来吃空额,将士兵当做工匠苦力使用的情况也不少。

总之欧鹏不知怎地就恶了本官,不得不窜入黄门山当了一个土匪头子——这个黄门山究竟在哪咱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在江州往北三天路程的地方,应该也在湖北境内。

作为梁山上唯一一个接住庞万春一箭的猛人,欧鹏不愧手段高强四个字,可惜出战的机会不多,一战扈三娘不分胜负,二战栾廷玉挨了一飞锤,其他战役基本跟着大部队混,直到最后一战,被连珠箭所杀。好歹也是一山的老大,宋三哥的嫡系,欧鹏上梁山之后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

看来欧鹏做人真有蛮失败,之前是恶了本官,难道上山后又恶了三哥?

梁山是由多个山头聚拢在一起的,看之前各山头的情况,实力最强大的莫过二龙山和芒砀山,而结构最合理的则是少华山和黄门山,有武艺高强的老大如史进欧鹏,有文化人军师如朱武蒋敬,有勇猛的打手如杨春陈达马麟陶宗旺。更有趣的是,黄门山为梁山贡献了唯一的会计,以及唯一的正宗庄户人家。

当年伟大领袖评水浒,说他们是农民起义。万幸有个陶宗旺啊——一百零八个人中就这一个是正宗农民,没这个庄稼汉,梁山的农民起义之名真是无从说起,史进穆家兄弟之类不算,那是地主来的。

闹半天,水浒传里这么多小山头,就一家是农民起义,欧鹏才是唯一正宗的农民起义领袖啊。

《四十四》锦豹子

古人认为豹子是一种变异生物,说是三虎一豹,也就是老虎生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豹子。

古代中国人所熟悉的豹子,以金钱豹为主,全身花纹如金钱,雄性体重可达90公斤,不仅勇猛彪悍如虎,而且还有老虎所不具备的技能,那就是上树。所以,在古人眼里,豹子是比老虎还要危险的动物。

在武侠类的书里,以豹子为绰号的人物大多也是勇猛且狡黠者,智勇双全,并非一味的莽夫,比如十二金钱镖里的飞豹子,以及书剑里的九命豹子,而且相貌还有特异之处,比如飞豹子的一双圆溜溜的豹眼,以及卫春华在红花会诸位奇形怪状的当家中出众的相貌。

锦豹子,以锦为前缀,以豹子为号,勇猛多智一帅哥,且看他的外貌: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生得眉秀目疏,腰细膀阔。在梁山小兄弟中当是相貌出众的人物,想来金庸初写武侠,也少不得借鉴一番水浒传,九命豹子卫春华,不就是杨林的大清版?

豹子的活动范围相当广,杨林也是如此,你看他祖籍是河北西路的彰德府,初次露面是在燕山脚下的蓟州,这已经是大辽燕云十六州的地界,又与来自湖北襄阳的好汉邓飞多有合伙,待到上了梁山,刺探祝家庄情报被抓,居然在山东地界也有人认识他从来是贼,唤作锦豹子杨林。在出门十几里就算出远门的古代,杨林的行踪不可谓不广,从来是贼四个字并非虚妄,实在是个流窜犯。

混迹于绿林,人脉也是重要的资源,宋三哥能当上梁山老大,全靠人面广,而杨林初遇公孙胜就能得到他的推荐,初遇戴宗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带携上梁山,五年前合作过的另一位强盗邓飞,再次见面张嘴就尊他为兄。杨林的人脉可谓广矣,杨林的公关能力可谓强矣,帅哥就是占便宜啊,莫非绿林也是个看脸的世界?

杨林人脉广,杨林胆气豪,看他面对饮马川一二百小喽啰两条为头的好汉全无畏惧,挺起笔管枪就要上去结束那两个呆鸟。初上梁山就自告奋勇前去祝家庄这样的龙潭虎穴探听消息,一个锦豹子,一个拼命三郎,都是胆包了身躯的人物。

上得梁山,隶属戴院长的情报部门,打探军机,功劳卓著,跟随作战,更是屡建奇功。虽然出场次数不多,但回回出彩。

梁山一众攻打高唐州,被妖人高廉弄得狼狈不堪,是他冷箭射伤高廉,为梁山挽回颜面,争取出请公孙胜的时间。丘岳武功高强,力敌卢员外二十合不分胜负,最后居然是杨林献上丘岳首级,看书上说:“前船丘岳见阵势大乱,急寻脱身之计,只见傍边水手丛中,走出一个水军来。丘岳不曾提防,被他赶上,只一刀,把丘岳砍下船去。那个便是梁山泊锦豹子杨林。”杨林武功平平,但乱中取胜捕捉战机的能力真是强到了极处,这是一个标准的巴乔型前锋啊。

呼延灼赞杨制使,鲁提辖不是绿林中手段,言谈间颇为鄙视李忠周通的绿林手段,可他先被盗去宝马功夫打了个折扣,后被陷马坑生擒活捉,阵上不败的双鞭大将军,恰恰被绿林手段弄得灰头土脸,谁说绿林手段不行?不管什么手段,能赢人的就是好手段。

武功平平,混迹绿林,要想混出头来,缺不得的是人脉、公关能力,机智,勇猛,以及各种阴损,捕捉战机的能力。杨林,恰恰是集各种绿林手段于一身的绿林高人。

四十五:浪子

水浒里赞燕青,“他虽是三十六星之末,却机巧心灵,多见广识,了身达命,都强似那三十五个。”,小时候读水浒不求甚解,总以为这个了生达命是随机应变能激流勇退的意思,看到燕青飘然而去,更觉得是如此。

后来再读水浒,才发现梁山上被赞了生达命的并非一人,智真长老也是这样夸他那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的宝贝徒弟鲁智深。

按照佛家的说法,了生达命就是对一生命运归宿看得开,无牵挂,超凡出世。

燕青的一生,果然是看得开,无牵挂么?

近些年很多人解读水浒,说到水浒三淫妇,总要把三个英雄给扯进去,做些解读啥的。其实,即使按照现代的法律和道德,三淫妇中除了潘巧云罪不至死,其他两位都有取死之道,潘金莲谋杀亲夫这个就不用说了,贾玉莲串通丈夫的员工,谋夺财产,买通公人杀害本夫,放在现在的法庭上去判,也是个死刑立即执行的结果。只是文人风骚,见美女总要给她找些借口,于是卢员外性无能论,芳心暗许燕青论喧嚣尘上。咱们就书论书,卢员外有能无能咱们不清楚,可贾玉莲李固修理起燕青来心狠手辣毫不犹豫,芳心暗许论可以休矣,燕青上山郁郁寡欢为玉莲之说也可以休矣。

燕青是有牵挂的,燕青是个孤儿,卢员外抚养他成人,教他一身武艺,他与卢员外,既是主仆,又如父子,这个忠字是他的牵挂,否则以燕青之能,何处不可高飞,何至于混到乞食?盖天下最闲莫过于叫花,混满三餐其他一概没事,所以燕青才有时间守在城外,等卢员外回来。

为救卢员外乞食,为救卢员外一路跟随,为救卢员外梁山落草,一个忠字是他最大的牵挂,直到四方征讨归来,卢员外执迷不悟,不解功成身退,这时候他才真正绝望,就此远走高飞不知所踪,这个时候才好说他了生达命再无牵挂。

上得梁山,四方奔走打探消息,这个义字是他的牵挂,御姘头李师师示好,帝王亲赐无罪诏书,这时候难道燕青不可以了生达命远走高飞?但一众兄弟的生死前途均系于他一身,所以燕青对李师师的多般勾引无动于衷,这个不是玉莲论者说的沧海之后难为水,而是小不忍恐乱大谋,这个义字,是他的牵挂。

可以想象,燕青这样一个从小混迹市井的风流人物,在梁山一群粗汉当中,是非常痛苦的,没有什么权力欲又具有多种才能的他,何处不可容身?梁山上吴用用计无往不利,唯有燕青连人都不必见,就戳穿吴用计策,这个智商在梁山也可以排到前五去,若非卢员外执迷不悟,燕青原不必上山当强盗的。

可他别无选择,卢员外干啥我干啥,忠义二字,成了燕青最大的牵挂。

不知为何,读水浒看到燕青的情节,总让我想起《十月围城》里谢霆锋演的那个车夫阿四,老爷让我干啥我就干啥,革命?革命是什么?

燕青在梁山甚少冲锋陷阵,擂台打任原是为卢员外立威,放暗箭捉丁得孙只是因为梁山面子问题。跟石秀一样混迹于步兵大将之中,他的主要职能是戴院长手下的高级情报员,用机巧心灵,多见广识,善打四方乡谈的燕青搞情报,宋三哥确实会用人。

其实仔细看来,燕青除了为人忠义,武艺比高俅强点,其他各方面才能跟高俅差不多,宋徽宗用高俅管军,搞得乌烟瘴气,宋三哥用燕青搞007,无往不利。水浒传道乱由上作,创造这样一个人物,也是很有深意的啊。

说到燕青的武艺,小厮扑赢任原,守命扑赢高俅,有人认为梁山三大拳术高手,就是武松,燕青和焦挺。弩箭落飞鸟,射丁得孙马蹄,远程攻击也颇有可观,至于阵上,基本是桑丘的角色,骑士侍从,专替卢员外补刀,拿史文恭,杀方杰,也不能说是低手啊。

再说一下水浒三淫妇,除了潘巧云,其他两位确有取死之道,咱不打算替这几位翻案。但这三位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没孩子,若不是夫妻感情不佳,那就定是男方或女方有生理缺陷了——从三位妇人通奸都没有怀孕来看,女方有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在古代,女人生不出孩子,这个婚姻自然也没有安全感,有些别的想法也确实可以理解,只是那个时代,那些自命为英雄的丈夫,小叔子,也根本不可能考虑到“和离”上去,既然不能各奔前程,悲剧的产生也就是必然的了。

四十六:九纹龙

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小城市里,你可能会看到一些发作五色如同萧太后阴毛般的半大小子,穿的都是最时尚的款式,但无法改变的是言谈举止——有人会说,我知道了,这就是发廊小弟啊!

没错了,或许久居城市里的你会鄙视他们,因为他们的所谓时尚,无非是你心目中时尚的皮毛。

“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衫儿窄窄,今夜做个娇客。”这是周通桃花庄上招亲时小喽罗唱的歌谣,未必有多少恶意,仅仅就是一个井底之蛙的呻吟而已,就好像玛丽莲梦露名作《公共汽车站》里那位自以为是的农庄太子一样。

九纹龙史进,生活在少华山脚下的某个村庄,地主家的孩子,自小丧母,父亲忙于收租,也没有多少闲工夫管他,更要命的是,父亲希望这孩子以后能光宗耀祖,自家却无法将孩子教育成为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只能够随着孩子的性子,随他去瞎弄,要舞刀弄棍就舞刀弄棍,要纹身就纹身。

东华门外唱名既然没有指望,孩子在庄户中长大,只能以往来游走的说书艺人的标准为标准,就好像曼查某地方的那位地主堂吉柯德一样,一切人生准则皆来自于城里人都不大相信的骑士小说。

就这样,史进也经历了八九个有名的师傅——其中最有名的是打虎将李忠,村里无人能敌,好歹也是个新手村小霸王,史家村这口井底最大的蛤蟆。

王进的到来为这个年轻的井底之蛙打开了眼界,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武艺,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英雄,只可惜师徒相处的时间太短,王进的很多精妙之处并未学到,史进的武艺有短板,尤其是弓箭这一块,这最后成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王进要走,也并不仅仅是害怕连累徒弟,实在是英雄一身绝学,总想有个伸展抱负之处,若是一辈子跟着地主家的孩子一起混,混强了也就是个史文恭栾廷玉,这岂是英雄所愿?

说起来栾廷玉史文恭之所以带着徒弟找梁山泊的麻烦,无非也是一身武艺,不甘与草木同朽罢了。

一个年轻人,没什么文化,从小爹妈又缺了管教,有一身好武艺,平日里听江湖武师说书艺人说的都是江湖义气那一套,自然以此作为自己的人生准则。所以地主家的孩子居然跟少华山的强盗讲什么义气,弄到自己有家不能归。

史进一生一直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生活的,看他与鲁智深一见面,就能拿出十两银子,可谓仗义疏财,二见面,就与鲁智深一同去拼命,梁山以义气为号召,而史大郎可谓是梁山上义气的旗帜。

史进去寻王进,本是打算与王进一起为国效力,边庭上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可惜王进不知所踪,史进也不得不流落江湖。

史大郎的江湖生活并非很艰苦,毕竟本身就有家财,道德观念又比较灵活,穷极了剪径,憋急了嫖娼,已经堕落为一个纯粹的黑道人士,只是王教头的教育终究不能忘记,最终还是回到少华山落草以待时机。

所以宋三哥轻轻一说,史大郎放着少华山老大不做,立刻上了梁山,归根结底,还是招安二字动人。

想起史进在少华山上那段话:“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这才是史进本心,只可惜造化弄人,绿林大学,进去容易,出来可就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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