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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下河捕鱼
天外有天
周日下午宋南极和宋智慧、宋晓军一起坐车回到了学校。在学校的大门口，他们看到校教导处处长兼吃饭纪律纠察队队长张阿明正身着黑色西装，脚穿皮鞋，站在板凳上，踮着脚尖写着什么东西。
张阿明是学校里边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带着个厚厚的眼睛，但是气魄和声音和体型严重不协调的领导，人送外号“小钢炮”，典型的人儿小志不小，个儿小官不小。召开全校师生大会的时候，张阿明总是第一个讲话维持秩序的；排队吃饭的时候也是张阿明拿着个喇叭在那喊“不要插队”“不要随便乱倒饭菜”。
后来初三的时候张阿明还代了一段时间宋南极他们的历史课，尽管其个子小，但是嗓门大，更重要的是这人很有幽默感，讲话讲课都很风趣，矮小的身体里仿佛时刻充满着能量，随时随地都要爆发。
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的学生很少有去崇拜老师的，所以张阿明不但没有成为学校的精神偶像，反而经常是同学们口中的笑谈。
“咱们学校个儿高的老师又不是没有，为啥非得找这个个儿最搓的张阿明老师来写这东西啊？你看吧，累的人家满头大汗，踮着脚尖才勉强能够着最高处那一栏，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家吗？我真想上去替他写去。”宋晓军笑着说。
“我刺儿，你没听说过吗：董存瑞个不高，关键能举炸药包；人家张阿明个不高，举不起炸药包还举不起一根粉笔吗，哈哈。”宋南极也跟着起哄。
“哎，我说你们俩别歧视残疾人行不行啊？人家好歹也是人民教师，是辛勤的园丁，是吃饭纪律纠察队队长呢，给点起码的尊重行不啦？”宋智慧装的很严肃。
“我刺儿，智慧，你小子更狠昂。人家搓是搓，但你也不能叫人家残疾人吧。唉，你小子嘴什么时候变这么臭了，损人还不带脏字。”宋南极笑。
注意，这里的“挫”不带有贬义，只是宋家庄那一带对“矮”的说法。
“围了这么多人看，张阿明到底写啥呢？”宋晓军是个近视眼，看不清楚。
“叫我这个一点五的眼给你们看看。H中学初一学生1997年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成绩表。哎呀，我刺儿，成绩这么快就出来啦。”宋南极叫了起来。
“唉，赶紧看看，第一名是谁？”宋晓勇问。
“第一名，班级：7班，姓名：XXX，总分：XXX；第二名，班级：6班，姓名：XXX，总分：XXX……”
三个人看着张阿明写啊写，写啊写，一直写到了50名，还是没看到一个姓宋的。三人对视一眼，摇摇头，完全没有了刚才嘲笑张阿明的劲头。而依旧奋笔疾书的张阿明用这种无意的方式回应了三个无知小儿的嘲弄。
三个人各怀心事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仿佛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儿了。
从操场玩了一会，宋南极和大胖进大门过去看了下黑板上张阿明写出来的年级前一百名的名单，宋南极在倒数第二位看到了自己：第99名。
“哎呀，我刺儿，南极NB啊，99，都上了年级前一百名了，请客呗。”大胖倒是很乐意为别人喝彩。
宋南极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他进来的时候可是77，这一下子就倒退了22名，尽管他和现在的77名只有不到10分的差距。现在他才意识到此地的竞争有多激烈，自己的前路将有多坎坷，多艰难。
“请什么客啊请客，你别光知道吃行不行啊？我替你们做了好几期黑板报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请我吃过一顿饭。”宋南极说。
“哎，开个玩笑，真是的，嫑当真。你可是俺们黑板报组的顶梁柱，没有你可不行，嘿嘿。不过说真的，咱们宿舍可就你一个人上了那个百名榜了，你这可是给咱们宿舍争了光啦。”
“哎，对。既然我替你们争光了，那你们得感谢我，你说呢？怎么样，请我吃饭呗。”宋南极也笑了。
“行，没问题，你想吃啥啊？今儿个我请客。两袋方便面怎么样？”大胖刚从家回来的时候往往还是有钱的。
“大胖，真的假的啊？那就两袋幸运方便面。”宋南极下手也挺狠的。
“幸运方便面可是八毛钱一袋昂。这样吧，我买两袋，咱们俩一起吃，你再去食堂打俩馒头，怎么样？”大胖说。
“行，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宋南极，你去把你里饭盆拿出来就行了。我买了方便面咱们直接在食堂那儿见，万一要是叫他们看见我手里拿着方便面肯定得抢。”大胖想得很周到，宿舍的穷孩子们总是希望别人能分享点，自己则能少贡献点。
“好，知道了。你就是怕董亮过来抢你的饭吃呗。呵呵。”宋南极说着就走了。
晚饭很丰盛，大胖除了买了两袋幸运红烧排骨面还另外买了两根双汇火腿肠。
“怎么还买了两根火腿肠啊？”宋南极喜开望外，受宠若惊。
“记的帐。呵呵，吃吧。”大胖倒是很坦白。
“不是，大胖，你这刚来就没钱啦？你爹没给你生活费啊？”
“给了。但是我在小卖部早就记了好几回帐了，反正这回拿的那点钱也不够还，索性就接着赊账，到下个星期有了钱再还呗。”大胖想得很开。
“下个星期你爹就能多给你点钱吗？”
“不多给，每个星期都一样。”
“那你这帐越记越多，钱又不是越拿越多，照这么算，你什么时候能把小卖部里的帐给还清啊？”
“到时候就还清了，你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方便面差不多了，赶紧吃吧。”大胖还在笑。
“你这会儿在小卖部记了多少钱的账了？”
“不知道，大概就是六十多。”
“那你这回从家里带了多少钱的生活费？”
“不多。”
“不多是多少啊？”
“一百，这会儿还剩八十块钱呢。”
“还剩八十块钱，那也够还帐了啊。你不是说不够还吗？八十块钱怎么还不够还你那六十块钱的帐了？”宋南极着急的样儿就好像欠钱的是他自己一样。
“我这儿不是还得留五十块钱当生活费吗，都还了这俩星期我吃啥啊。”大胖不在乎的样儿就像欠钱的是别人一样。
“那你也能先还人家三十也行啊，就算你再剩下十块钱的零花，那也能还人家二十呢。一个星期还人家二十，你这六十仨星期也就还完了。你倒好，一毛钱不还不说，还继续记账，你小子想啥呢？”
“我这钱还有别的用处呢。哎，放心吧你，我又跑不了。再说了，是我欠账又不是你，你着什么急啊？赶紧吃面吧，都泡糟了。”
宋南极看着大胖满不在乎的样子，突然脑袋里蹦出一个成语：心宽体胖！
“服了，孺子不可教也。”宋南极叹了一口，也拿起了筷子。
大胖吃得吸溜吸溜作响，很是享受这顿大餐。
俩人正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旁边闪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形。
“嗨。偷着吃好吃的呢？大胖子。”来者猛地招呼了一声。
“咳——咳——”大胖刚吃到嘴里的方便面卡到了嗓子眼，猛然咳了起来，好半天才停下来。
“哎呀，你娘了个逼的侯杰，你想吓死老子啊。”大胖蹲在地上扭着脑袋朝刚才那个小猴子似得人骂。
侯杰，人如其姓，瘦猴一般的人物，体长一米五左右，四六分头，生的唇红齿白，伶牙俐齿，不爱语文爱小说，现居住于511宿舍上铺。
侯杰听到大胖的骂声一点都不在意，好像大胖骂的是别人，“大胖，别一惊一乍的。长那么大个怎么胆儿这么小啊？你们这是吃方便面呢啊？给我来一口呗？”
“去去去，就这点面还不够我和宋南极吃呢。”
“你这么胖还吃这么好的东西？大胖，这很危险哦，小心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血栓，忒危险！”侯杰说着说着就蹲下了。
“你滚一边儿去，哪来的高血栓啊，人家那是脑血栓。”大胖放下了筷子。
“哈哈，对，是脑血栓。”侯杰趁机拿起了大胖的筷子，迅速的夹起一截火腿肠，嗖的放进了嘴里开始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我操，你还给老子来这招！”大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脸有点涨红，一把从侯杰手里边把筷子夺了过来，“侯杰，我操你娘。”
一般听到这句骂娘的话，90%以上的人都会回骂过去，甚至动手。但是人家侯杰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让大胖和宋南极都震惊的话：“你去呗，我不拦着你。”
“我操，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毛病啊？还是后娘养的？”宋南极思索着。
大胖显然也被顶的没话说了，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接着骂了：“我操你妹妹，操你一家子。”
人家侯杰依然潇洒的站起来，朝大胖微微一笑：“我没妹妹。你想要操谁就去吧，我不拦着你。”
宋南极和大胖无语了。
“你个小兔崽子，我弄死你。”大胖张牙舞爪的似乎要发狠了。
“来来来，你弄死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你弄不死我你是我孙子。”侯杰依然满不在乎。
“我弄死你嫌脏了我的手。你个小王八羔子，赶紧滚蛋。”大胖憋红了脸。对付这种滚刀肉，大胖真心不是对手。不但他，整个学校怕都没人能真正治得了这种人。
“行，大胖，那我滚了昂。噢，对了，谢谢你的火腿肠，味儿真不赖，嘿嘿。”人家侯杰潇洒的转身离开了，留下憋了一肚子气的大胖和听的目瞪口呆的宋南极。
“大胖，这小子这么强悍？”
“奇葩，唉，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看来这个学校不仅有学习厉害的NB人物，还有精神这么强悍的NB人物。唉，真是，叫你服就得服，不服不行。”宋南极感慨万千。
“操，最后剩的那一截火腿肠也叫那侯杰那小子吃了。”
“呵呵，长见识了吧？算了，还有方便面呢，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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