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玄纪·沐然·三月三

三月，正值上巳日，南淮城残留着些许凉意。

上巳日，三月三，袚禊畔浴，城门挤满了出游踏青的人，嬉笑欢闹声随着春风，倒也带来丝丝暖意。

青沐然有些不开心，寻遍了里里外外都寻不见大姐二姐。

“说好要带我去踏青，现在倒好，一个影儿都见不着”，她边小声嘀咕着，边寻思着自个儿溜出去玩。院墙外面太热闹了，远远就传来鼓掌叫好的声音，大概是说评书的在隔壁巷里支了个摊子；还有挑子小贩时不时的叫卖声，“三月三，风鸢盼，一个风鸢十文半”，这些都挠挠着青沐然的心。沐然自正月后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并不是出不了青府，只是缺个玩伴，而且平时街上也没有这般热闹，叫人心痒痒。

风鸢一摇一晃地上去，飞得不是很高。然而沐然并不在意这些，她握着丝线继续在宅子外面的小巷里跑，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开心，感觉自己像这个风鸢，自由自在感受到整个南淮的春日气息。仿佛能看到人们沿着泯河蜿蜒向庙场走去，三教九流，走卒艺人，不绝其间，爆竹纷飞，锣鼓喧闹。这阵风不是很大，不一会纸鸢便斜斜地坠了下来，掉进青宅院墙内。青沐然欢腾着跑进院内，弯腰去拾地上的纸鸢，抬头的瞬间，看到一个少年，粗布麻衣外面套着件皮袄子，却是一张清秀的脸庞，棱角分明又不失柔美，薄薄的唇抿起淡淡弧度，稍高的颧骨，英挺的鼻子，一双黑眸宛若黑曜石，纯净瞳孔中透着一股静谧却些许桀骜。他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光芒，略微有些刺眼。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瘦瘦的倒也有几分模样。沐然起身那一刻被阳光晃了眼，一时间失神竟有些慌乱失措。只是拿着纸鸢怔怔立在那里，有些喘不过气，额头渗出些细汗。脸颊微烫漾着淡淡绯红，衬着白里透红的细嫩肌肤，显得娇嫩欲滴。大概是放风鸢跑太累了。

这是两个少年第一次见到西月南淮四大家族青家的三小姐，这一次相遇在苏劫阳的脑海留下了深刻记忆，很久以后他坐在城墙上告诉沐然：

“那天第一次去青宅，川公子走在前面刚步入前庭门，忽然停住，我顺着他眼光望去，看到一位少女在开满梨花的树下，手里拿着纸鸢。长长的黑色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一双清澈灵透的水眸，米白色的裙子随风微微飘荡。”

“沐然，你爹爹在么？”开口的是西月国骁骑卫左营都尉青离。

“叔父！你回来啦，有给我带中州的礼物么？”沐然顾不及收起风鸢的丝线，便提着线奔向青离。

“礼物嘛倒是没有，不过这两个小伙是我在中州商队捡的，你可要领了去？”

沐然的脸登时变得更红了，粉拳打在青离肚子上，“叔父你又开我玩笑，我和爹爹告状去。”

“好了，不闹了不闹了，我带两个小伙子去见你爹爹，你叫李伯去备两套衣裳给他们换换。”青离挥了挥手，示意川瀛和劫阳跟着他。沐然偷偷地看着那个黑发少年，却不料擦肩而过的少年撇过头，冲沐然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夕阳照着城墙，沐然依旧坐在那里，看着苏劫阳说完这句话落寞离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