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宗族这个概念的认识开始变得重视起来。前几年从长辈及家人口述中知晓了一些家族的历史和事迹,但是很片面和零散。今年春节回老家,着实下了一番心思,把所知道的内容尽可能的做一个整理和叙述。一来缅怀使我生命得以延续的先祖,二来让长大的晚辈们有根可寻,有一丝契机尽可能去感受先祖们那奋斗不息的峥嵘岁月。
小时候,在村子的西南侧有一个大坑,我们都叫它老关坑,里面常年有水,自己和儿时伙伴们还在里面洗过澡摸过鱼。还有一大截带着树根的木头经常被我们当成船撑来撑去。
坑的西侧有一个破的漏顶的屋子,里面有残缺的石碑和散落的青砖,还有雕刻栩栩如生的房梁脊兽。这间屋子长大后才知道是郑氏祠堂,wen ge时期的动荡岁月早已经将那里变成了残垣断壁,但却没能磨灭那透露出来的古朴沧桑厚重气息。
儿时里对祠堂的记忆不仅是石碑青砖和神兽,还发生过一件天大的事,九十年代初的农村过生日,父母给煮一个鸡蛋来庆生,就自己美上好几天的物质匮乏时期,我竟然在祠堂的草窝里捡过六个鸡蛋。当时的心情怎么形容呢,一方面极度的狂喜,一方面要极度的压抑狂喜故作平静,生怕一个侧漏出去的欣喜让人看出来,把鸡蛋要了去。捡鸡蛋这件事我和我母亲共同秘密保守了好多年。
这一段时光是我整个童年记忆里面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为此还写过一个童年回忆段子:
我出生在一个贫穷但很美丽的村庄
那是我儿时的一片净土 一个天堂
在那里留下了我和小伙伴们最美好的时光
烧砖窑里烤红薯 老关坑里捉迷藏
糖豆想吃纸锤剪 扑克输了刮鼻梁
瓜田地里偷西瓜 河道要塞撒渔网
打麦场上斗技能 赤身裸体打水仗
河堤洞里掏翠鸟 木筏划过芦苇荡
这些珍贵的记忆值得一生珍藏
还记得
一片片油菜花闪着金光
一只只蜜蜂采蜜正繁忙
一絮絮蒲公英转着旋桨
一排排杨柳树随风飘扬
一条小河正在欢畅流淌
在河堤上种着一颗颗桃树
桃树上的花蕊落满了深春的阳光
桃树下面是那绿茵茵的茂盛草场
抬起头
一只雄鹰正展翅盘翔
此刻我豪情万丈
一手抓缰
一手遥指远方
我的胯下正骑着一头狂奔的公羊
……
时光如梭,儿时的记忆已成念景,自己也到了而立之年,也有了自己的后辈。再加上对传统文化的接触和父亲的离世,突然对宗族这样类似的文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wen ge的浩劫让一切荡然无存,还好有同样为此宗族传承事业关心和守护的长辈们,他们的采集、考证、整理,让我有根可寻,有脉可连。
新野郑氏自明时中叶江西南昌府新建县迁居来此,过去也有说法是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迁居来的,后被否认。民国时也有去寻亲的长辈,真的在南昌府找到亲脉,吃住好几个月,现在的我实在想不起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热闹情景。
迁居来此的有两兄弟叫郑江、郑海,这是能寻到最早的老祖宗名字。具体我们是这两兄弟哪一支,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大多数长辈说是郑海延续下来的,姑且就这样谈吧,反正都是他俩后人,又是亲兄弟,想来也不会怪罪我等。后面再延续的就比较权威了,因为有宗祠石碑为证,长辈们从那上面抄写的。
第二代的祖先叫郑天祜,感觉名字很霸气。以下只说名字,不说姓了。第三代有嘉祖、念祖两兄弟,我们是从念祖这里延续的。
第四代有光顕、光庭两兄弟,我们从光庭这里延续。
第五代兄弟不少,有六人,分别是良弼、良佐、良辅、良臣、良珠、良玉。我这个光庭老祖宗还是蛮有能力的,放在当下这个时代背景,六个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闺女,因为女性是不上家谱的),也应该算是一个不小的新闻了。那时候也估计家大业大,这个估计不是凭空猜测的,因为后面还有段辉煌的历史。我们从良辅这里延续。其他几兄弟也肯定繁衍了很多后人,我这里寻到的只是我这一支。真的是天下郑氏一家亲。再大了说都是炎黄的子孙,真的应该用平等心去对待他人,不说了,再说就该跑到甚深的佛法上去了。
第六代有士信、士义、士敏、士秀四兄弟,我们从士敏这里续。
第七代有文、武、全三兄弟,我们从全这里续。
第八代有宏仉、宏蘭、宏有三兄弟,我们从宏蘭这里续。
第九代只有一个,叫彦聖。别看他老人家是个独生子,他却有个很牛叉的孙子。
第十代有培新、心水、作新、武新、惠新五兄弟,我们从作新这里延续,到这里我就知道怎么称呼了,应该叫作新他老人家老太爷。
第十一代有觐宣、朝宣、老11,这个老11是啥意思,有点懵。也许就是个别称,否则现在公安户籍处身份证是批不了的。可能人们叫别称叫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把真名都忘了,导致刻碑的人只能按照口口相传的刻,但是那个时候应该有完整的族谱吧,想着我老太爷能起出觐宣、朝宣这样现在看来都有水准的名字,不可能到小儿子那词穷了,反正是11代,就干脆叫老11了。老幺这个老字也是最小的意思,老太爷也不太可能直接定性不会再生了,不过也说不好,有可能我老太奶去世了,老太爷也没打算再续弦了。
这都是我的猜测,不过第一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因为我们村子就有外地人来找某一人,把名字说的字正腔圆,但是问好多人,大家都说村里没这个人,外地人还斩钉截铁的确定就在这个村,不过最后还是架不住众人那又真诚又不掩饰的懵表情,带着匪夷的思索三步一回头的走了。村里好不容易出来个岁数大的,众人齐声发问有没有这个人,老者说这个人就是谁谁谁,大家恍然大悟,早已经把别名外号当成真名叫了。不猜测了,也许是写这张纸的长辈看着名字难辨认直接调皮省事写个老11。我们是从觐宣这里延续。
觐宣是我老爷,我所知道的故事大多和他有关,一会再唠,先把辈数排完。
第十二代就是我爷爷辈了,有文斌、文治、文全、文涛四兄弟。其实我还有个三爷爷,在七八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族谱上都是有后人的。因此三爷爷的一支自然无法续写。我爷爷是文全,排行老四。爷爷去世的早很遗憾没有见过,其他几位爷爷的后人我们走的都很近,人丁都很兴旺。
十三代就是我伯父辈了,先父排行老五。四位伯伯依次是德召、德亮、德龙、德华,先父叫德伍。我还有两个姑姑,表兄妹们又一大群。上面那个族谱是从我四伯那拍的照片。这个族谱时间写的久,到十五代我都有两个堂侄了,没更新。
十四代有我和我哥兄弟两个。都不是太争气就不说名字了,还有十五代我那个孺子,整天没事就要玩具就看猪猪侠,想延祖威我看也难。就不提他了。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历史大作,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都注定是波澜壮阔,可歌可泣可书可写,包括我的先祖们和父辈们。但溯源有限,这里只能从我老爷觐宣说起。
觐宣,这个名字估计少有人闻,因为都被他的别号给覆掩了。他的别号:郑老八!响彻很广的郑老八,响彻很远的不仅是他的家业,还有他的人品。
那时新野有四大家族:郑、高、鲁、韩,新知府上任先要拜访四大家族,其他几大家族多大我不知道,郑家的家业用一个事来一叶知秋。家业大、人又多,自然纷争也多,老爷去世后因为家产的事我爷爷好像还和大爷爷打过一次官司,新野没法受理就移到当时的南阳府,爷爷辈自己的家业都很大,势力都很强,南阳府也不敢断,就又移到了开封府,那时候河南省会还不是郑州。在审理中,全国宣布解放了,大爷爷被划定为大zi ben家,爷爷被划定为大di zhu。还都坐了几年牢。当时的钱有多少这个不好考证,地有多少呢?父辈讲,西到邓州东到唐河都有自己的佃户。说到地主,一般人都会想到压迫和剥削这样的词和联想,我所了解到的不是这样子,当然也不是给自己贴金,后文拿事例证明。先说我老爷郑老八。
分过家业后的势力都让官府忌惮,在我老爷经营时期可见一斑。那时候家族经营的有油坊、酒坊、布庄、钱庄、百货等,与新野交界的湖北都有很多分号。可能因为这样的一些因缘吧,我三伯一家目前都在湖北定居。那时候在新野有一条街叫文昌街都是老爷经营的,商号叫“信诚义”。
家族也为当时的民生做过不少贡献,听说还办过学校,官府还颁发过不少牌匾,有一块叫“千顷牌”的牌匾,大概说的是有一千顷或者近千顷土地的荣耀吧。
很多时候成功也不是偶然的,事在人为,这个做人就很重要了,老爷那时候朋翼广大,社会名流、名商士贾都有往来,交情颇深。也通过一件事来体会下他的为人情怀。那时候老爷出门都骑马,身后还跟着一帮侍从,类似现在马云的核心团队吧。不同的是,老爷的团队身上还都挎着qiang。如果是回村,在很远没进村的地方就开始下马,和随从们都牵着马走,这也许是一种习惯,我更相信这是一种谦德。
为什么这样相信?还有一件事儿,我大姑家的大表哥当时和我大表嫂处对象,去我大表嫂家唠家常,唠着唠着就知道我大表哥是郑老八的后代是他的重外孙儿,不知道是大表嫂的父亲还是爷爷竟然迅速站起来拉着我大表哥的手说能跟郑老八的后代结亲是荣幸。或许对我现在的世故人情观来讲有点夸张,但是在老人们的记忆中也可能有着不一样的体会。
还有件事也能体会一二,那时候老爷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是我二伯小时候和一位小伙伴(现在还健在)打架,那时候我二伯的身份是二少爷,回家后我爷爷反而狠狠修理了我二伯,训斥了很多话,总之就是仗着家势和别人打架的性质很恶劣,按照当时的jie ji成分划分很明显来看,我爷爷的教育行为绝对可以双手点赞了。由此也可以推断出我老爷对孩子们的管教态度和家训文化的延续。其实到我们这一辈也是如此的,对父母毕恭毕敬,回去还给父母做洗脚磕头的事。
说到我爷爷,对他听闻的比较少,一方面是wen ge被扣上大地主的帽子后,家业都充公了,缺衣少食。生病后又医药匮乏,在不到五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另一方面是老爷的光芒太炽盛,把焦点都聚走了。不过大致可以推断出,爷爷他很公正、豪气和仁慈。当时听说我爷爷应该是担任联防队队长的职务,标配就是一百来号弟兄和人人一把枪。大爷爷年长他许多岁,分家产的时候自然无法做到公平。爷爷年壮后看到还有个弟弟,将来都是一大家人,开支都不小。就找大爷爷理论去了,这是公正。新野把官司移交南阳府的时候听说爷爷和大爷爷都打点了府里,可能大爷爷资产更雄厚,南阳府要有失偏判决的意思,爷爷说了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摸摸你的良心来判,否则想想你的脑袋还能在头上待几天?然后就把qiang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就这样南阳府把案子又移交到了开封府,这是豪气。那时候也遇到过荒年,爷爷就安排人在新野一个叫龙背的地方搭草棚舍粥。还有从教育我二伯的事上都能体会到仁慈。(多数事迹从我三伯处采集,个别由其他族人宣说)
说到我爷爷就得说我奶奶,我奶奶在我17岁的时候去世的,当时不是92岁就是93岁的样子。也许是她孙儿太多了,也许是我记事的时候她就老了,总之印象中没有被奶奶抱过,自然也没有体会过大家说的奶奶爱。但有两点印象很深,也是大家公认的,就是她特别爱干净,平时穿衣自不必说,连去世的时候,床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还有就是她特别有知识,过去都讲究门当户对,奶奶家族势力应该也不小,奶奶上过女子师范大学,眼神还特别好,我小时候到她那里,她每次都拿厚厚的一本书在看。可能是她对后辈的淳淳叮嘱,也可能还有血脉的影响,我的姐姐们大多数都是老师。桃李天下的局面我想应该也是她老人家的心愿吧。
爷爷奶奶经历了时代的分水岭,大起大落的变故必定烙印了非凡的心境,也许这就是另一层面的宝贵财富。就好比我那饱经风霜的父辈们,在暮年都迎来了收获的季节,儿孙绕膝、怡然自得。
叫一个爷爷的堂兄弟九人,我是最小的排行老九,姐姐们六人,两个姑姑家表哥四人,表妹一人。叫一个老爷的堂哥姐堂弟妹们,表哥姐表弟妹们就更多了,没有数过,估计也数不过来。一直家族优秀的和睦传统还保持,逢年过节总是在一起相聚,各家争相请客安排。虽然每次都来不齐,不是四分之一就是三分之一,但是浓浓的情义却从来未曾被稀释过。家族的故事还很多,更多的还有那未曾发生的事,话不可言尽,事也不可写尽。更多的精彩应该由未来去点缀和续写。
人的生命就如河流,不一不异。上游下游是不一,相续不断是不异。
人的生命又如四季,不断不常。周而复始是不断,交错更替是不常。
人的生命亦如浪花,不来不去。浪花聚时从何来?浪花散时又何去?
人的生命还如果实,不生不灭。果从果实实中来为不生,果实中实又生果为不灭。
先祖和你和我的关系如河流、如四季、如浪花、如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