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遐思

盛夏的夜晚,闷热。习惯在家人都熟睡后偷偷爬上房顶纳凉。说是纳凉,其实主要是为了去看那或圆或缺的月亮,为了享受那“桂华流瓦”带给我的铺面而来的澄澈。

蹑手蹑脚卷起床上的凉席,抓起一把蒲扇,踮起脚尖儿,轻轻打开房门,唯恐脚步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父母。父母一直都反对我在晚上上房顶的,那个絮叨到老掉牙的或真或假的故事就是:某人晚上去房顶上乘凉睡觉,迷迷糊糊间以为是在床上,一打滚就从房顶掉下来了,至于是摔死还是摔伤也有不同版本,我才不信呢。

一架小木梯立于小厨房的墙上,我动作娴熟地把凉席夹在腋下,蒲扇叼在嘴里,轻松爬上厨房,再攀过厨房顶通往堂屋顶的小梯,到达堂屋的屋顶。

堂屋的四周都是高高大大的槐树梧桐和白杨,密密的枝叶遮盖了屋顶的四边,只留下屋顶中间一片地方。我自是把凉席铺在那块白月光之下。水泥沙石的屋顶经过了烈日一天的暴晒,热的有些过分,脚丫儿踩上凉席,感觉好烫,顿时抽身回到房顶周边的“树荫下”。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坐下,慢慢摇起手中的蒲扇,眼睛盯着头顶上的月亮,盯着那个广袖高髻怀抱玉兔的美人儿载歌载舞。“嫦娥孤栖与谁邻?”有时在想,嫦娥偷吃仙丹成为了仙子,却落得孤居广寒宫殿、寂寞无伴的下场,着实让人唏嘘,于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句诗词也会突然闪过脑海。不管怎样,嫦娥确是经历过沧海桑田的不俗女子,不管在哪个嫦娥奔月的传说中,嫦娥都不是一个一爱上就晕头的女仙,那么多仙女下凡,人家嫦娥上天,这层次是不一样的。

夜色渐渐的浓,月光更亮堂了,屁股下的屋顶也不那么热了,躺上那方凉席,脑袋枕上交叉重叠的双臂,水一样的月光洒在我的身上,耳边不时会传来“吱”的一声蝉鸣,我知道那是蝉经历了痛苦蜕变后的第一声长鸣。又想起白天我带着弟弟妹妹粘知了的情景:细长的竹竿,顶上放了一块面筋,把竿子悄悄地靠近知了的翅膀,面筋一下子就把知了的翅膀粘住了。
这样上好月色,静谧、柔和、动人心魄的皎洁,只需要一仰面,就能感受到夏夜独特的气息,在这种气息的吐纳之间,院子里正在盛开的夹竹桃和木槿的花香便飘来了,突然感觉这些花香有时挺调皮的,你嗅时,它躲你,你不嗅时,它又袅袅地追随着你,丝丝缕缕游走于你的鼻翼,无孔不入地缱绻在你的体内,这是一种艳享,只有心静到极致,才能拥有。

斑驳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泻下来,特别喜欢“斑驳”这个词,似乎它就是专门为月光量身定制的。丝丝微风略过,月亮的影子被树叶剪的或圆或方或不规则,都是那么的灵性,晃的我眼睛有点晕,也许是困了,也许是累了,我更相信是月光晃的,睡意袭来,我慢慢进入了梦乡……

敬业的公鸡总会在我最困倦的时刻来叫醒我,翻身坐起,来不及揉揉被脑袋压麻了的手臂,收起凉席和蒲扇,以最快的速度顺梯爬下,仍是来时那般的蹑手蹑脚,我得赶在爹娘睡醒前“安然”地躺在床上……

久远的记忆,还是这么清晰,那白白的月光方方的屋顶,一直都在心底,总有一种感觉,那时跟现在不是同一个月亮,似乎少年时代所见到的那个月亮更能照人心魄,叫人安静。“山还是那座山,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如此,我知道,就一个月亮,在天上,也在我心中,它明艳的光华,一直都在。心情千回百转,只是,对于月光,却从未设防,心门一直打开,任它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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