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的诗

春节前的三个月,建建的公司又开始发挥狼性,每周单休,最后一个月每周无休;每天加班到凌晨两点,最后一个月每天的通宵最终演变成了夜班。在这段时间里,我每天给建建灌输一种猪狗式的生活方式“你好吃好喝好睡,我也好吃好喝好睡”。我们小心翼翼地关心着对方,鼓励对方一定过得充实,严防情绪被影响,生活被打垮。

因为骨子里萌芽了这样防御性质的思想意识,昨天那么艰辛曲折的经历,万幸,我们也一起顺利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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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建人在上海,年前处理卖一套武汉房子和买一套上海房子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头。异地置换,悬着一颗心,为各个交易流程来回奔波。1月13号约定和买家过户,但公司的游戏大版本要上线,根本就请不到假,一推再推。然而,过户再推下去,卖房的款项如果不能及时到账,上海这边的首付不能按照合约时间支付,就意味着违约。忍不住真相了,大家千万别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中介服务会解决一切问题”这种天真的话,目前的房地产中介行业二手房中介的服务哪里有专业可言?

按照公司的工作公布周四晚上版本上线,建建与买家约定周五下午过户。建建决定周五凌晨4点从加班现场请假,直接赶往早班动车回武汉。到上海虹桥站取票,哪得知由于大雪原定的车次真的停运了。最终,男友只能乘坐更晚的车次,终点站不是原来的武汉站,是离房地产交易中心距离更远的汉口站。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现在服务和技术都这么先进,雪是大,但那天才刚开始下而已,怎么会对铁路交通产生那么大影响呢?

周五白天一整天忙碌着我的工作,不知不觉已是下午15:00左右,我问建建“累不累啊”,他答道“累呀,头晕”。傍晚17:00左右,建建告诉我“进展还算顺利,我先睡会儿哈”。我回道“睡吧睡吧”。那个时候小心思在盘算着,你在你妹家多睡会儿,醒了我给你读诗。到晚上23:00联系建建,他没回复我,我猜大概太累了,心里一阵窃喜,最好是睡到天明。

关于周五,这是我周六早上醒来前所知道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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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7点多被尿憋醒,起床上个厕所回来,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建建6:15到7:00给我发来了13条未读微信信息。

他非常简短地交待这次办理过户的经过,以及接下来出新证、办抵押、银行放款等流程及时间节点,建建懂我求知心切。

然后循序渐进地、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如何不分昼夜辛酸地度过了20小时的经历。向我解释,其实他一办完事情就回上海回公司上班了,狼性的公司在他承诺当天走当天回公司后才放行。关于什么时候到达武汉,什么时候到达房管局,什么时候办完过户,什么时候到达上海;关于武汉在下雪,从武汉经过合肥回上海那段路开得非常慢;这些细节他都故意讲给我听,他深知我对这些感兴趣。

想到建建经历了20小时的生活摧残,还要撑着眼皮写几百字,满足我身上变态的逻辑求知欲和病态的时间节点兴趣感,我现在发誓诛杀它们,把它们赶尽杀绝。

最后建建说,“我要去睡觉了,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担心我”,“周六好好做自己想做是事情,我们周日在松江万达约会”,“这次就开开心心买房,迎接新生活”,“撑到年底,开年按照计划一定换公司”。

我也曾这样安慰有时候焦虑压力大的建建,他现在用同样的话语回赠我,我明白他那一刻内心一片冷静,20小时经历的一切都释然了。

这是一个雨雪霏霏的冬日清晨,读完信息,万千思绪绕心头,了无睡意。我准备起床,看看时钟恰巧是8:50,这正是我工作日的起床时间。突发奇想,等会儿就去公司用用电脑和人脑,逃离温室,才能彩笔新题断肠句。

由于要去公司了,强迫症的我,就连今天的早餐也和工作日保持一致。起床煮上两鸡蛋,带上苹果和牛奶,到公司后泡上一杯纯燕麦。这种早餐食谱对于我来说是禁欲系,因为需要冠以小小的克制力,所以总是能够发挥一点振奋人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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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有些事情我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脾气火爆的我,如果早知道这个请假如此艰难的噩耗,保不准一整晚地唠叨,一整夜地担心。诸如,这家狼性公司又刷新了人的三观;没想到公司一群狼如此地没人性,无耻地霸道;拿人生大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简直是对狼弹琴。我可以想象得出,我会说出一连串愤慨话,但对于解决当时困境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多则乱,慌则乱。

说到底,建建用他善意的谎言扼杀了我的诚惶诚恐,赢得了各自安好,现在事情才算是真的圆满结局。经历此事,我真的不介意我和建建之间善意的谎言永存。

建建那20小时的经历代表我们从思想上,已经终结了相爱两年内那种百结愁肠无昼夜的日况。睡前寄出温暖而深情的书信,虽留给我一份“便纵有多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孤寂感,但骄傲自豪地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幸福感悠然而生。

经历了大半年的卖房买房,经历几轮漫长加班,少了许多的情情爱爱,少了许多的天真无邪,我们被逼成熟稳重冷静了不少。以大局为重,细心照顾自己的身体。从长远来看,认真经营我们的共同生活和个人生活,这个技能早学晚学都得学会。学会了,便收获了一种“世路如今已贯,此心到处悠然”的心境。但我们还得记住,走过许多路,吃过许多苦,最终拼全力保留住的无非是内心对生活的那份无邪和乐观。那玩意儿是上天的一种赐予,与生俱来的。一旦失去了它,我们也就从世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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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想象的是,南方居然一整天都在满天飞雪。或是被雪的认真和专注所感染所吸引,在这个漫长的冬天,我拥有一种宠辱不惊的心境,全身心地细细品读那本婉约派词集,两年来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投入阅读。

在与建建相恋的第一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不得不频繁地面对离情别绪,饱尝独自一个人生活无尽的相思,我的人设是“寸寸肉肠,盈盈粉泪”、“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的闺中少妇,我的生活如“风和闻马嘶,日长蝴蝶飞,秋千慵困解罗衣,画梁双燕栖”般,度日如年是常态,我的心境如“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般,四季无欢。每当草色烟光残照里,动离忧,泪难收,即使强乐还无味,我也只能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所以,我胖了10斤。无疑,那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人不是我,只能是极度缺觉正在补觉的男友。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之时,我的耳朵一次又一次“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无数个这样的深夜,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回首那爱恋的一年,晓来雨过,遗踪何在,原来是一池萍碎。说好的春色三分,哪成想是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要问我与男友之间的爱恋生长得美吗?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我终日沉浸在“恨西园、落红难缀”的忧心困扰之中,时常守着“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的时间期盼,分泌消耗性的离愁,偶尔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转思为安,自我宽慰。若不能相见,建建的驿寄梅花,鱼传尺素,总是砌成此恨无重数。得以相见,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一番相见欢后,可堪几重别离愁,怕是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那一年一个玉惨,一个花愁。我曾以为这份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愁情无计可消除。得知建建日日深陷于倚栏杆处,正恁凝愁。不禁感叹我们如今已是愁无数,问问自己,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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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建建许下誓言,定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敲打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愁闷,融化那“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的泪水。这一年,虽然我们依然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但我们学会了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地约会,学会了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地坚持,学会了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地奋斗。面对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不再是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东风,无端总被秋风误的悲天悯人,私许自己一份“独自风流独自香,明月来寻我”的执着信念。面对杜宇声声,雨打梨花,不再是不忍闻,深闭门,转而享受起“淡烟流水画屏幽,宝帘闲挂小银钩”的飞花轻梦和丝雨细愁。

朗朗读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意在赞扬至纯至美的男女爱情观:灵魂伴侣之间感情的深切不变,能够弥补无法日夜相伴的遗憾。实则,背后深藏着庄严可敬的无奈现实,无邪可贵的乐观心境。难怪秦观会大赞“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高贵, 大秀“便胜却人间无数”的优越感。

我要把这联写在婚礼上,写在请帖上。

这是我们的诗,没有远方,但依然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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