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戏中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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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主角》，最先缘于高考模拟题中的文学类阅读文本，为做题讲题而读片断，为老艺人将生命献于秦腔的精神而折服；听《主角》，缘于《语文在线》（高中版）陕师大附中万琼老师的朗诵，为忆秦娥一生的辛酸与荣耀时哭时笑；细心读，缘于8月16日茅盾文学奖的发布，陈彦的《主角》获奖，满怀崇敬与虔诚再读。第三次读完的时候，天正下着雨，是酷暑之后的一场雨，心中的雨与自然界的雨一起落下。

一、寂寞辛酸到闪亮耀眼

排行老二在九岩沟放羊的易招弟，虽无姐姐的好看与灵醒，为了糊口，穿着姐姐的衣服和从村里借来的白色回力鞋，改名易青娥跟着宁州县剧团敲鼓的舅舅胡三元走出山沟，来到宁州县城欲讨一碗唱戏的饭。凭胡彩香老师的秦腔启蒙和舅舅胡三元的关系，考取了宁州县演员训练班。学戏时间不长却因舅舅的原因黄主任的报复进剧团灶房做起了烧火丫头，“主角”的争抢不只是唱戏时胡老师与米兰老师的争角，也有剧团灶上宋师与廖师的大厨之争，戏校同学之间的家境之争……为唱戏而来却被分配烧火的屈辱以及被同学的羞辱的让易青娥宁愿回家放羊而半夜走回九岩沟，但在农村连饭都吃不饱的爹娘为了让女儿有份正式工作选她回去继续烧火。当廖师的魔爪伸向十三四岁的青娥时，宋师的善良与劝慰让这年幼的孩子只好选择隐忍，但有胡老师和米老师的关心，有“忠孝仁义”四位老艺人的器重，有朱团长的支持，易青娥从一个火丫头逆袭为武旦主角，从初排《打焦赞》，到《杨排风》的“棍法”，从《白蛇传》的“水袖”，到《杀生》的“吹火”和《鬼怨》的“卧鱼”等秦腔技法和绝活，易青娥逐渐炉火纯青。从县唱到区，再在古存孝老师的力荐下，来到省秦剧院并以秦腔主角红遍西京城，完成华丽转身。

二、光彩亮丽后的汗水与奋斗

能成为舞台主角者无非三种人：一是确有盖世艺术天分，“锥处囊中”，锋利无比，其锐自出者；二是能吃得人下苦，练就“惊天艺”，方为“人上人”者；三是寻情钻眼、拐弯抹角而“登高一呼”、偶露峥嵘者。易青娥属于第二种，舞台上的光鲜和舞台下的掌声，缘于她勤奋的汗水。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每天坚持不懈的练功；演《游西湖》中李慧娘吹火而被松香熏染演一场呕吐一次；无论外界商朝涌动还是风言风语，依然傻乎乎地坚持练功唱戏。从11岁拜师到51岁功成名就，40年的坚持不懈终于让她从易青娥成长为忆秦娥，从九岩沟的放羊娃成长为西京城里的秦腔金皇后……

三、人生如戏，戏中人生

忆秦娥的艺术起点以文革后期开始，先后经历唐山大地震、毛泽东去世、粉碎四人帮、改革开放等，戏曲界经历革命样板戏、回归传统戏曲、全民秦腔热、与现代歌舞争市场、下乡红白喜事走穴、茶社搭红、剧院重组等，从唱不过来到无戏可唱，从乡下助演唱到美国百老汇……

唱戏于忆秦娥，既为布道，亦属修行。当儿子痴傻无药可救、丈夫背叛情感受挫、唱戏不景气经济困顿之时，个人精神面临死生之际，她选择家乡的尼姑庵，从禅思中悟得戏曲度己度人之妙要，从而再度选择精神的进取之路。此为古典思想与现代意识转换之紧要处，亦是要义所在。即便在个人精神无所依傍之时，作者仍未让笔下的世界一颓到底，而是仍然坚持生命“上出”之境。这一条“上出”之路，让《主角》更具正能量。

作者陈彦说，写作有千条道理，之于我，只有一条，那就是写熟悉的生活，写反复浸泡过的生活，写已然发酵了的生活。

四、红火的事业，惨淡的人生。

忆秦娥唱戏40年，几乎都站在舞台的C位，漂亮的容貌在多个场合被多个人称为中国的奥黛丽·赫本，戏迷尊她为秦腔小皇后、秦腔金皇后，她的人生属于秦腔舞台，属于戏迷的掌声，这里充满着喧哗与热闹，掌声与鲜花，虽然她更看中的是演戏的过程，但观众丝毫不吝啬对她的崇拜与爱慕。事业上，虽然伴随同学兼同事的胡嘉禾的诋毁与打击，但忆秦娥依靠漂亮的装扮、精彩的演技，事业上永远是成功的。

但是在感情生活上，忆秦娥完完全全是一个失败者。当然，忆秦娥本身就是作者理想化出来一个人物，无论是封潇潇、刘红兵还是石怀玉，他们都不是最合适的伴侣。虽然忆秦娥一直惦记着封潇潇，但从封潇潇来到西京城见到刘红兵选择退却的细节可看出，封潇潇是懦弱的，如果他有机会来到西京与忆秦娥走在一起，就不可能有后来的秦腔小皇后和秦腔金皇后，剧团复杂的人际关系让封潇潇理处起来肯定不如刘红兵。刘红兵善于搞外交，忆秦娥来到省城后大红大紫，刘红兵应是重要推手之一，但不足的是他的感情生活过于开放。至于大胡子石怀玉，我认为他对忆秦娥的爱更多的是出于自私，这一点甚至比不上刘红兵。女神本身就高高在天上，人间哪有人能和他相配？因此忆秦娥的感情生活只能是“高处不胜寒”。

小说未尾读来凄凉，韶华已逝，人事嬗递，回首主人公半世的人生起落，在古都的老城墙下，她默默忆起的不仅有沧桑往事，还有秦八娃给她念过的那首《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主角》给人以深刻的警示则在于该著下部的第38章，作者通过秦八娃给忆秦娥的一段忠告：“记住：能享受多大的赞美，就要能经受多大的诋毁。同样，能经受住多大的诋毁，你也就能享受多大的赞美。你要风里能来得；雨里能去得；眼里能揉沙子；心上能插刀子。才能把事干大、干成器了。”

愿当主角，就要承受“主角”王冠所带来的痛苦；否则，就平平淡淡做个普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