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余市农机厂的青春岁月(二)

1991年的新余市抱石公园

原创小说/尹江南

(1)

  “江南!你去帮我压点水来!”

    那天我一下课,母亲王冬英就提着水桶,吩咐我去农机厂旁王家村的压水井边压水。我放下书包接过母亲手上的水桶压了满满的两桶水。

  我斜歪身子,提着满满的两桶水往回走。这时妹妹尹江梅放学了,哥哥尹江龙也下班了。我把水提进厨房,就见到刚从农机厂电镀车间下班的父亲,父亲正忙着帮母亲炒菜做饭呢!

  放下手上的两桶水,尹江梅叫嚷着要我教她做数学题。

    做了一天车工活的尹江龙到里屋把身上的工作衣一脱。一边换上球衣球裤,并且特意换了一双新的球鞋。一边大声的对正在厨房炒菜做饭的父母说:“我出去踢球去了,今天晚上就不在家吃晚饭了!”

  只见母亲在背后急急忙忙的跟出来:“你到哪里去?连饭都不吃?有那么急的事吗?”

  尹江龙边走边说:“今天晚上肖忠平发了奖金,他说请我们几个吃饭呢!”

  父亲一边切菜一边没好气的对母亲说:“人家今天晚上有人请着下馆子吃饭,你操的那门子心?”

(2)

  以上那只是1990年春节后的某一天,我们家里晚饭前的的一个生活场景。

    那时候我们已经租到了王家村老俵的一栋八成新的两层小楼里。我家住上层两间房,楼下住着农机厂一户姓杜的人家,那姓杜的人家也只住了两间房。我家与杜师傅一家只占了小楼的一半,小楼的另一半就给了这栋小楼的主人王二一家住着。

  那时候父亲每月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十五块钱,交给王二老婆当房租钱。王二老婆个子矮小,每月收钱时总会写个字条给我父亲。

  楼上两个单间被我父亲想办法用布帘隔成了三个单间,父亲与母亲一间,我与尹江龙一间。尹江梅用布帘与我俩隔开又有了一个单间。

  所谓的厨房也就是父亲在楼下空地上依墙临时搭建的一个小蓬子。那蓬子虽然小,但烟囱,木门都有,废物利用的木棍做厨房蓬的骨架,蓬顶与三个侧面都钉上了电工厂带来的胡铜钢片,并且顶端与侧面都披盖了油毛毡,显得那蓬很是扎实。

  在我深深的记忆中那王家小楼边上有一个压水井,我每天早晚压那水井里的水洗脸,冲凉。那压水井的水不但清凉,而且象现在的农夫山泉一样有点甜。

  那时候的我精力过剩,每到晚上我就用脚拼命的对着王家老俵的那草垛,好像是练习陈真的飞毛腿,又仿佛是学习霍元甲的霍家拳法。于是那王家草垛纷纷的被我的拳脚踢打的狼狈不堪。踢打过后接着我又用力的哼唱着《陈真》或者《霍元甲》的主题曲,那鬼哭狼嚎的歌声响彻了王家村的整个小树林。       

  那时候的我有时觉得那草垛就是一群日本鬼子,有时又觉得那草垛是与霍元甲打擂台的俄国佬。左右踢打后,我望着那东倒西歪的草垛,觉得那日本鬼子已经向我叩头,而那俄国大力士早已被我打倒在地。等到打得那王家草垛东倒西歪之时,我浑身已是满头大汗,于是我又用力的压了两桶井水,那冰凉的井水冲走了我身上的汗水,也洗刷着我青春的苦闷!

(3)

  半年后我们家又搬到了农机厂的厂区宿舍里,所谓的厂区宿舍是一排排连着的瓦房。倒很象现在工业化的养猪场。

  那时候农机厂的厂长叫王喜文,副厂长是吉安县永阳乡严家村的一个姓严的家伙。

    记得农机厂当时就已经改名叫通用机械厂,那厂里除了有个无缝钢管车间,还引进了一个拉丝车间。那时候没考上高中的郭成清好像已经用钱买了厂里的一个工作进了农机厂的拉丝车间。

    那天我去厂里的拉丝车间闲逛,一眼就看到郭成清身穿灰色工作服,守在车间里的一台拉丝机旁,郭成清时不时的往那机子里塞钢条。车间里噪音很大,我大声的叫了几声郭成清的名字,他只顾埋头做事,我就出了车间。

  厂里还办了一个自行车辐条车间,记得当时电工厂子弟学校的同班同学李建明,他好象当时就在自行车辐条车间上班,李建明做的那个工序叫甩干,也就是把从电镀槽里提出来的辐条上的酸水甩干。

  个子矮小,身体廋黑的李建明那时候总是胃出血,身体也不怎么好。听说他没考上高中后四处都找不到工作。当家里为他化光了所有的存款买了这份工作后,他就很珍惜那份工作。当时买一份工作要4000块钱,那可是一批大钱。

  以前我经常与陈听洁,吕清华到李建明家玩,过年拜年时也会去。李建明家除了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哑巴弟弟,加上他爸妈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他家的家庭条件很是困难。

  在我的记忆里,他家的墙壁上常年挂着耶稣基督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画像。

  我问李建明:“你家为什么挂这个?”

  李建明对我说:“我父母常年生病,加上弟弟因为一次发高烧而变成哑巴,所以他们就认为这是上帝的安排,于是他们常年的信上帝教!”说这话时,李建明瘦干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无奈。

(4)

  辐条车间的旁边就是电镀车间了,我父亲就在这电镀车间上班。我母亲刚到农机厂,因为找不到事做,曾经也在这电镀车间做过一年的临时工。

  电镀车间里常年冒着酸气,听父亲说那是盐酸清洗辐条所挥发的一种气体,又听父亲说那气体有毒。

  父亲说他们车间是有毒车间,他做的工作是有毒工种,所以每个月有二十块钱的有毒工种补贴费。父亲在那个有毒工种上一干就是十多年,并且没有一天迟到早退,父亲经常对我说这就是他这辈子感觉到最骄傲的一件事,并且直到现在他还时常跟我们这群孩子说起,当说起这事时,父亲脸上总挂着自豪的笑容。

  电镀车间后面是农机厂的电工房,陈小龙与他父亲就在这电工房工作。

  陈小龙是我哥尹江龙的同学,陈小龙的弟弟陈小勇比我大一岁。陈小勇好像在新余三中读完高中没考上大学后就在这电工房跟他父亲学电工。

  学了两年电工后,陈小勇早早的就到深圳樟木头打工去了,听郭成清说是在深圳樟木头的一个小厂里做电工,后来娶了一个当地的女人做老婆。今年我与郭成清不知怎的还聊起了陈小勇,郭成清说陈小勇现在还在那小厂做电工,看来农机厂到是培养了一个安份守己的好电工。

  陈小龙有个双胞胎妹妹我现在到是还经常见过,那姐妹俩长的不说是一模一样,但站在那里我还是不太分得出那个是老大,那个是老小。

  那小的是嫁给了老缺的二儿子缺建章,缺建章是我在吉安电工厂子弟学校初三时的同班同学,记得因为那时候他个子矮小,电工厂的痞子经常欺负他,有一次电工厂的痞子猪瘪硬要敲他二十块钱保护费。记得那天他是带着菜刀来学校上课的,那天在上学的路上比我矮一头的他举着菜刀对我说:“看那个痞子敢靠近我!看我不拿刀砍死他!”说这话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被逼的无奈凶狠,那阴冷的目光猛的使我的心一惊。

(5)

  我哥尹江龙的车工车间是紧靠着郭成清的拉丝车间的。尹江龙是车工,肖忠平是铣工,肖忠平是尹江龙技校的同班同学。

  肖忠平有一个在厂林厂上班的哥哥,还有一个同我年龄一样大的弟弟。肖忠平的妹妹肖小妹初中毕业后就在新余市太平洋保险公司上班。那年她软磨硬泡的向我推销她手上的保险,到现在我还觉得她的推销攻势是非常强大的,当我用每年三百元从她手上签下我人生的第一份合同时。我哥尹江龙也为他的第一个孩子尹雪娜买下了孩子的学习保证险。

  这些全都是农机厂的后话,在这里只能简单提起,包括肖小妹后来在新余城北广场摆地摊,并且在摆地摊的同时与同样在农机厂下岗的老潘家的儿子潘小勇结婚的事。那些都是农机厂以后的后话。

  听说他们俩现在都到深圳的富士康打工去了,后来又把他哥肖忠平带到深圳的富士康。富士康的打工条件也是很艰苦的,但他们仨一坚持就是十多年。

  听郭成清说他们在深圳混的还不错,肖忠平在深圳富士康是搞设置机修的,经常有出差的机会。潘小勇在富士康里面好像是搞管理的,工资德遇各方面还算可以。

(6)

  还是回到我在新余二中上高二那年的农机厂生活吧!在我的记忆里,在尹江龙的机修车间往前走几步就到了一个山石砌筑的池塘。

  那池塘里好像有鱼又好像没鱼,还是有鱼吧!因为在那个年代有鱼吃是很难得的,那么一个大的池塘不放鱼,还能做什么呢?

  我总记得那是农机厂里唯一的一个象模象样的池塘。那池塘边上立着几棵大大的梧桐树,大风一刮,池塘里并不清澈的水面上,漂满了满池塘的梧桐花。那大朵大朵的梧桐花在水面无忧无虑的漂着,那池塘里的鱼追着那池塘面的花,于是那花动了,仿佛那花又有了生命似的。

  为什么我说那池塘里面一定有鱼,因为在池塘的右边,机修车间的左边的那个位置,农机厂的职工食堂就静静的座落在那里。

  职工食堂边上的水龙头好像常年不关,那常年不关的水龙头提供着池塘的清水,也清洗着农机厂职工的饭盆。那职工饭盆余留的菜叶与饭粒,又滋养着池塘里无忧无虑的鱼。

(7)

  在我深深的记忆里,我记得农机厂职工食堂里有一个身穿白大褂头戴白帽的哑巴师傅,那哑巴师傅是负责食堂的炒菜与做饭,但偶尔人手不够时,他也从里厨出来帮忙打饭。

    我记得从人的手势中,那哑巴师傅能迅速而又正确的判断这人要打几两饭,要买几根油条,几个馒头,包子,包括要打那几样菜。

  记得有一天,母亲回吉安老家去了。因为没人做饭,父亲让我端几个盆去职工食堂打饭菜。那天刚好碰上哑巴在窗口,我紧张的用手指指我需要的饭菜与馒头。那哑巴果然能正确的把饭菜分样的打到我的盆中。

  打完菜,我点着头对着窗口向他说谢谢!那知哑巴咿咿呀呀的对我红脸了,并用手用力的指了指我的后面。

  只听后面打饭的小刘对我说:“哑巴师傅不高兴人家为了这个感谢他,他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他用手指指后面是说后面的人还急着要打饭菜呢!意思是让你快走!”

  于是那天我又快步的走出农机厂的职工食堂,在那天,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明白!

  其实那哑巴还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好像当年他还没谈对像,年轻认真的哑巴后来好像被农机厂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王芳爱上了,只是王芳的腿有点残疾。哑巴后来与农机厂的王芳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后来我们搬家了,关于他的消息也就少了,听郭成清说:“现在哑巴可不是当年的食堂炒菜师傅了!人家现在是新余美厨大酒店的老板呢!”

  原来我家搬出农机厂后,已经结婚生子的哑巴因为农机厂职工下岗,职工食堂也就精减人员,一来因为他是一个哑巴,二来因为他不太会讨好领导,所以当时就把他精减下岗了。

  下岗后的哑巴开始的时候,他每天在马路边上靠摆个修车摊维持生活,开始还能赚几个钱。后来工商管理局与城管大队的人不是来收钱,就是说他乱摆乱放。一来二去他的修车摊就黄了。

  后来哑巴又做过菜贩子,还摆摊卖过小百货,也贩卖过衣服,反正为了老婆孩子,只要能做的事他都做过。

  再后来他经人介绍到新余市北湖宾馆里里帮厨师打下手,时间长了,一来二去他偷学了不少手艺,加上他诚实能干,北湖宾馆的厨师长就提升他做厨师。

    做上厨师的哑巴存了几年的钱,觉得手艺也偷学的差不多了,加上他有以前摆摊贩菜的生意经验,所以他就有了自己开饭店的想法。

  有一天晚上下班回家,他指手画脚的与老婆王芳用手语商量:“我有厨师这个手艺,何不自己开个饭店呢?”

    身残志坚的哑巴老婆王芳也与哑巴打手语:“我想这事肯定成!”

  就这样哑巴从三星级的北湖宾馆辞去了厨师的职位自己开了一个名叫美厨的小饭店。开始的时候来美厨饭店来吃饭的人并不多,但是哑巴菜做的味道好,加上这几年的北湖宾馆学习与琢磨,哑巴做的每道菜都有他自己的特色,这样一来美厨饭店的回头客也就多了。

  过了几年美厨饭店扩展成美厨大酒店了。后来又在江西的其他地方开了几个分店,这哑巴可真是搞的风生水起!听人说他现在可是新余市的十大风云人物。

(8)

    故事还是回到我高二那年的农机厂吧!沿着农机厂池塘往下走,就是一排排红墙绿瓦的砖瓦房。那房只有一层,是很老旧破烂的那种?一到下雨天那雨敲打着那瓦,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看着那青黑的一片片屋瓦,我总感觉到那雨会落到屋子里面。

  果然!在当年的这个春天,几场雨下过以后。我家厨房与里屋时不时的有水滴不断的从屋顶滴落,母亲与我紧忙拿着脸盆去接那水,于是那水滴敲打脸盆的声响就响彻了我那年的整个雨季。

    具体那漏雨的地方是我与父亲一起上屋顶修补好的,还是我哥尹江龙与他的那班技校同学一起上屋修补好的,我好像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只记得那年十六岁的雨季烦恼很多,我一方面觉得我的穿着不入流,一方面又觉得我的脸长的太坚,身体长的太瘦。接着我又讨厌我的头发与牙齿,总觉得我的头发太黄,牙齿也没有那么的白。

  眼睛看着农机厂里一个个与我同年龄的小姑娘胸部变的丰满,脸蛋显出白嫩。我总是无端的坐在家里幻想:“这里面的那一个才是我未来美丽的新娘呢?”

(9)

  住在我家后面紧靠厕所那一排宿舍的司机老李家又吵架了,里屋摔打东西的声音吸引了各位邻居的耳朵。

  接着那尖锐的喊叫与吵闹声从里屋不断的传来:“你说你在外面搞搞也就算了,那知把这骚货带到家里来搞,你说你们要脸不要脸?”那是老李老婆对着老李步步紧逼的追问声。

  紧接着屋里一片寂静,紧接着是一阵女人对女人的撕扯,撕扯声过后是痛哭的喊叫:“你说你是怎么沟引我老公的,再不说我就撕烂你的脸!”

  喊叫过后又传来一阵女孩的抽泣声:“我没沟引他,是你老公要与我好的!”

  说着说着那女孩的抽泣声变的越来越大了,并且好像还讲了老李怎么讨好她的事,紧接着又抽泣着说:“他说你不能满足他,所以他才想着要与我那个的,并且说就算不与我那个,也会与别人那个!”

    听到这里老李老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又传来了:“你这俵子,沟引了我家男人还找那么多理由,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这事就这样闹着,后来我听不下去就上厕所去了,那知在厕所里都能听见他家吵闹的声音,你说这农机厂区宿舍就那么大,这漏风漏雨的房子,能挡住多少家长里短呢?

  司机老李可以说是我们农机厂先富起来的唯一的一个人,老李原本是农机厂的司机,并且自农机厂办厂起就在这里当司机。

  80年代后期,农机厂精减司机,要把老李调到车间当工人,这司机与普通工人在那时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老李干了几天普通工人后,就向厂里面递上去了停薪留职的报告,停薪留职的意思就是职位还给你留着,你想上班的时候还可以来上班,但现在你不上班了,那这每个月的工资厂里就不给你发了。

  停薪留职后的老李与老婆一商量,自家买了个货车在新余市里跑货运。那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新余市新亚新与新余市城南商品一条街都悄悄的兴起,那时候的人们都是用三轮车与自行车,板车运输。象老李这样的解放牌四轮车,那真是填补了当时市场的空缺。

  一来二去,老李的腰包就这样鼓起来了,第二年,赚了钱的老李又把解放车卖了,换了一部东风牌翻斗车,专门帮新钢运输锰矿石,老李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成了农机厂第一个万元户。

  记得那时候的猪肉才几毛钱一斤,我父亲的工资才一百多块钱一个月,你说这一万块钱可以买多少猪肉?最起码也扺得上我父亲那时候十年的工资!

  记得那时候,司机老李家的独生子李石头每天都有一瓶新鮮牛奶喝,而我们每天只能吃馒头包子。不过那时候有了钱的司机老李并不知道把钱往那里用。因为那时候的还没有商品房,想买房那是不可能的。除了买房,其他的日常生活还能用多少钱呢?再说老李老婆也在农机厂当仓库保管员,她也每月都有工资发呢!

    温饱过后,老李就有了生二胎的想法。有一天,想要再生一个女儿的老李找老婆商量着说:“你去下了环,我们再要一个吧?要不然赚了那么多钱也没用,听说现在罚点钱就能给孩子上户口。”

  老李老婆一听也就同意了,并且天天家里天天都是乌鸡炖汤。不知老李还从那里搞了一瓶印度神油,那段时间老李与老婆一到晚上八点就准时上床为生二胎而努力战斗。

    时间过去两个月了,老李老婆的肚子还是一马平川。老李觉得不对劲,于是带着老婆上新余市的妇幼保健医院查了一下,才知道老李老婆年龄已经到了,那子宫孕育功能已经老化。

    失望过后的老李每天还是照样出车,直到有一天,他家隔壁小胡家生了个小孩,但小胡与小胡老婆都是双职工,小胡的父母都已经过世,而小胡的岳父母手上带着自家的几个亲孙子。于是小胡刚出生的儿子就没人照顾了,老家乡下的老岳母因为照顾不了外孙,心里总觉得放不下。

    有一天,同村老娥来小胡岳母家窜门,老娥说:“”我家小娥在家闲着无聊,想到城里找份事做,能混碗饭吃就行。听说你女儿女婿都是城里人,能不能帮我们家小娥找份事做?”

      小胡岳母听了混碗饭吃这句话就说:“真的管饭就行?不要工钱?”

  同村老娥细声对着小胡岳母说:“村上都传我家小娥与下村吴月娟的老公钱三好上了,为了不让村上的人对我家小娥说三道四,我决定要想办法让小娥远离我们村。想起你女儿女婿都是城里人,于是找你来了,只要管饭就够了,工钱不工钱的无所谓。”

    小胡岳母开始推托着说:“城里事也不好找,我女儿女婿都是靠学校才给分配的工作,并且也是分到个农机厂。”

  紧接着又说:“不过我女儿现在生了个儿子,现在她工厂给她的产假到期了,想找一个保姆带孩子,不过只能管吃管住。”

  老娥问:“吃是怎么个吃法?住是怎么个住法?”

    小胡岳母接话:“吃是与我女儿女婿一起吃,住嘛!他们家里有一间空间,就让给小娥住好了。”

    就这样,那小娥就由农村来到了农机厂小胡家做保姆。那小娥初看不怎么样,细看到还是有点女人味,并且那女人二十出头。年轻的脸上好像总是泛着红色的春潮,乌黑的眼睛有意无意间总是那么勾人魂魄。

  开始来到农机厂,小娥人生地不熟,后来有几次,她借机搭司机老李的车上街帮小胡家买菜,顺便也买一些小孩的奶粉。一来二去就与司机老李混熟了。

  自从老李想生一个女儿,而知道老婆已经不能生育后。老李就与小娥好上了,也许小娥天生就招引男人。在农村老家时,就因为与下村的钱三不三不四,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小娥母亲才让小娥进城的。这下又与农机厂的司机老李搭上了。

    有钱的司机老李对小娥特别大方,不但送小娥化妆品,还送小娥金项链。有一次老李带小娥去新余市里,老李把个车停在没人的地方,在车上老李就想与小娥干那男女之间的事,小娥不肯,并说这样太显眼,于是大白天,老李带着小娥就到新余市的宾馆开房去了。

  有了这次以后,胆子大了的司机老李,每每趁老婆上班去了,就把隔壁的小娥往家里带。并且对小娥说他老婆怎样不行,并且说要与他老婆离婚。

  其实小娥是看不上老李的,她才二十出头那会看上一个马上五十岁的老头。她与老李好,一来是因为她对农机厂不熟,一个人也不认识,有了老李后也解了她的寂寞。二来她确实也看上老李的钱了,老李这人也确实大方,动不动就给她买化妆品,并且还买金项链。于是她内心也觉得欠着老李一些什么,第一次她与老李在新余市宾馆干那男女之间的事,她开始可是用力扺抗的。可她内心又觉得老李送了那么多东西给自己,自己总要报答一点什么。

  小娥内心想:“既然老李爱自己的身子,那就把自己的身子给了老李吧!”当时小娥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小娥从来也没想跟老李一辈子。但自从老李与小娥有了第一次后,老李就象尝过腥猫,接二连三的来找小娥,不但对小娥甜言蜜语,还又给她送了个金戒指。

  老李老婆其实早就知道老李经常借机会在外面搞三搞四的,她也听人说只要是司机都会在路边店与店里的鸡干那男女之事。

  老李与小娥之间的事她也听人闲言碎语过,可她总是不相信平时老实巴交的老李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干出那种事。

  一直到了那一天,记得那天她还在农机厂的仓库上班发货。同她一个仓库的吴快嘴跑来与她说:“我刚才回家取东西的时候,看见你家隔壁小胡家的保姆小娥往你家里去了!”这吴快嘴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长的歪嘴麻脸,平时爱管闲事,心里好像总盼望着能有什么热闹瞧瞧。好像总觉得每天出点新闻自己的生活才能有点乐子!

  老李老婆听吴快嘴这样说开始的时候并不信,因为吴快嘴就是那种喜欢说三道四的人。但吴快嘴又接着说:“你不相信,你可以回家看看,仓库发货的事我帮你看着。”

  于是老李老婆顾不上换下身上的工作服,就径直的往家跑。开了自家门进了里屋,老李老婆真的见到老李与小娥在自己的床上互相搂抱,于是上面的那场大吵大闹就是这样开始的。

  司机老李与保姆小娥在床上搂抱那天,我不知道我那天为什么没有去上学,也许是因为生病了吧!

    那天司机老李的儿子李石头又到那里去了?李石头的学习我是知道的,因为我们两家离的近,比我小三岁的石头就经常跟我玩。他经常跟我说:“这学习一点都不带劲,我还是喜欢学习电影里李小龙与李连杰的功夫拳脚!”

  后来李石头小学一毕业就被司机老李送到湖南的一个武术学校去了,听石头说那学校管吃管住还管学文化,当我在暑假再次看到石头的时候,平时矮个敦实的他好像长高了,短短的板寸头给他添了不少的精神。

  李石头那天身穿少林寺似的练功服,手上拿着一根孙悟空金箍棒似的棍子,他说要练两手少林棍给我瞧瞧。他上下翻飞的在我面前有板有眼的舞动着他手上的棍棒,我则静静的远远端坐着,我总怕那棒子伤着我,又怕那棒子会像孙悟空手上的棒子一样变大。

  李石头满头大汗的舞着,舞完了我就在一旁拍手叫好。石头喘着粗气瞟了我一眼,那神情仿佛是怪我少见多怪。

  司机老李与保姆小娥的事我是不敢告诉石头的,一来我怕他用棍子揍我,二来别人的家事也轮不到我来说三道四。

  自从司机老李与保姆小娥的事被老李老婆发现,隔壁小胡老婆无奈的把小娥辞退了。听人说保姆小娥与司机老李后来还没断。

  有一天司机老李神神叨叨的说要与老婆商量一件事,老李老婆没好气的问啥事?老李要老婆答应不生气,笑应不生气他才敢说。

  老李老婆说她肯定不会生气,老李就与老婆说他让保姆小娥怀上他的孩子了。老李老婆一听这个当时立马昏死过去。

  听人说!后来保姆小娥还真的给李石头生下了一个小妹妹,于是司机老李与老婆二十几年的婚姻也就走到头了。

  司机老李对他老婆还算仁义,他给老婆在城南买了一商品房,又给了老婆一部分钱,说那是给她与儿子李石头的生活费。那时候的房子虽说便宜,但也要三,四万,但是那时候的钱比现在的钱值钱多了。

  办了离婚手续的老李与保姆小娥又在新余市城北买了一套房子。那时候的老李搞货运赚了不少钱,加上那时候的房子也便宜,所以老李把两头安置的还都能让人满意。

老李总认为,儿子由老婆带着,女儿由小娥带着,他安份搞他的运输就可以了。这样她就有两个老婆了,那农机厂的结发老婆他是肯定她不会重新去找男人的,至于这小娥,他内心没有把握,但有那刚生下的女儿牵挂着,想来也跑不到那里去。

  从此以后司机老李与保姆小娥我好像再也没见过。听人说保姆小娥后来又带着女儿离开了老李,并且把老李从城北的那套商品房里赶了出来。农机厂的人都说:“怪只怪老李当时买房时写的是小娥一个人的名字。要不然老李现在也不至于那么残!”

  无路可走的司机老李又找到了在农机厂已经退休的老婆,毕竟俩人是几十年的夫妻,加上还有李石头这么一个儿子。听人说司机老李最后是被自己老婆收留了,老李总想着要复婚可老李老婆就是不肯,所以他们就这样凑合着过。

  关于李石头的事我也是听人说的,李石头在湖南的武术学校毕业那年,他的父母就离婚了,与母亲一起过的李石头当年没回家,听人说到深圳当保安去了,后来又听人说又当上了保安队长。后来就没有李石头的消息了。

(10)

在我深深的记忆中,那一年的夏天天气很热。好像农机厂的每个职工都分到了一打吉安啤酒,而我父亲与我哥尹江龙都是农机厂的职工,所以我们家当时分到了两打啤酒。

  那两打的啤酒都是用塑料绳子绑着的。记得那时候的农机厂人都很穷,除了司机老李与食堂哑巴这两个先富起来的人家之外,平时能吃上一顿猪肉炒粉条,那就是平日最幸福的事了,虽说到了过年过节时也有水酒或者二锅头喝,也有杀鸡杀鸭的时候。但那都是过年过节才有的好事。

  那年夏天分到两打啤酒的母亲王冬英是非常高兴的,王冬英说要给我们改善一下生活,并且变戏法似的从橱柜里端出一碗辣香油嫩的猪头肉。

  母亲给我们几个各倒了一碗,我喝了一口吐了一地,妹妹尹江梅不敢碰那绿黄的液体。只有父亲与哥哥尹江龙狠命的一仰脖把那酒往自己的喉咙里灌。

  母亲见我吐了一地,就痛心的说:“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给你吐掉了,真可惜!”

话一说完,母亲就眯起眼睛,端起我碗里的啤酒就狠命的喝了一口。但立马母亲还是把那啤酒从她嘴里吐了出来并说:“这不是马尿吗?就这东西还能喝?”

  但那两打啤酒最终还是被我与我哥尹江龙在那年夏天就喝完了。记忆中,那年的夏天天气特别热。

(11)

在我的记忆里那年农机厂的夏天有啤酒苦涩的酒香,还有我与尹江龙喝了啤酒过后反复打嗝的声响。

  那年的夏天郭成清在拉丝车间用四千块钱买了一个工作,尹江龙与肖忠平在机加车间车铣零件,陈小龙与他父亲在电工房做电工,而我父亲在电镀车间整天逛来逛去的把那一挂一挂的铜棒从盐酸池里提进提出。

  那年夏天,农机厂食堂的哑巴还在食堂做厨师。

  那年夏天,司机老李与保姆小娥的关系已经被她老婆发现了。司机老李与她老婆的关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亲蜜了。老李的儿子肯定是去湖南的武术学校学拳脚棍棒去了。

(12)

  那年的夏天,好像总有蝉趴在农机厂食堂旁池塘路边的梧桐树上“知了!知了!”一根筋的拼命的鸣叫。

那天的天气真热,狗静静的端坐在梧桐树荫下,默默的吐着他长长的舌头。我从他身旁经过,那狗只瞟了我一眼,又只顾抬头望着梧桐树上的蝉,默默的吐着他长长的舌头。我无意中惊奇的发现,那狗舌头上竟流着长长的哈喇子。

  那树上的蝉还是拼命的叫着,那天我好不容易找了一块靠树的水泥台子,那水泥台子上盖满了一地的树荫,那水泥台子还紧靠着池塘边清凉的水。

  我把屁股坐在水泥台子上,身子紧靠在梧桐树上,另一边的狗收住了他长长的舌头,向我摇头摆尾的踱了过来。他好像不满我打搅了他的清静,他探头探脑的踱到我的身旁,伸出他的狗鼻子,往我身上嗅了嗅。当确定我不是危险人物后,那狗又回到原位静坐,还是抬头望蝉,并吐着长长的舌头。

  那树上的蝉还是拼命的叫着,那“知了!知了!”的声响使我心烦。我捡起身旁的一块碎瓦片,向趴在梧桐树上的蝉狠命的扔去。立刻,那蝉仿佛被吓住了,耳朵里那“知了!知了!”的鸣叫声不见了。

  我斜靠在梧桐树上,静静的看着池塘水中的鱼,那鱼向着那平静的水面,不停的吐着气泡。

  不知过了多久,那蝉平复了那瓦片的惊吓后,竟又趴在梧桐树上“知了!知了!”的呜叫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静静的坐斜在池塘边的水泥台上,身子斜靠梧桐树,那睡梦竟不知不觉到了我的身上。那天我好像鼾声如雷,那鼾声与那蝉声合鸣着,只有身旁的狗无奈的看看我,然后又抬头无奈的看看蝉。

  那天,那满地的树荫只落在我一人的身上,好像也落在了我的梦里,一阵凉风吹拂,我竟睡的更香了。

(13)

  那时候,新余市的马路很窄,人们都知道相让。

  那时候,农机厂的人都穷,那家有了好吃的,都会给邻居家送点。

  那时候的夏天阳光灿烂,我经常就着梧桐树下的树荫,就鼾声如雷的睡着了。

那时候,农机厂食堂的哑巴师傅对着人总是整天笑眯眯的,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拐脚的漂亮老婆,那老婆还给他生了一个胖嘟嘟的儿子。

  那时候,司机老李已经成为了农机厂的第一个万元户。有了钱的司机老李开始跟她老婆商量生二胎的事,那时候保姆小娥帮小胡家看孩子,有时也会坐司机老李的车上街买东西。

(14)

  那年的夏天,农机厂路旁的梧桐树就这样不急不慢的把花落了一地。那农机厂扫地的张大妈也不埋怨,该扫还是扫,该铲还是铲。

  那年夏天,我真年轻,我天真的认为,这妈妈做的猪肉炖粉条肯定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农机厂食堂旁池塘里的水干过没有?假如干过,那这池塘里的鱼又到那里去了呢?

  在我深深的记忆里,好像没有吃过农机厂食堂里的鱼。也许那食堂里的鱼是被这农机厂食堂包圆了吧?

  反正那池塘里好像整年的有水也有鱼,那食堂里的剩饭剩菜肥了池塘里的鱼。那池塘里的鱼丰富了食堂里的菜。

  反正那池塘里的鱼总是无忧无虑的在水面吐着气泡。有的追逐飘在水面的梧桐花,有时啄着眼前漂浮的白菜叶,那农机厂工人洗碗剩余的饭菜一冲到池塘里,就被那成群的鱼追着吃了。那鱼真象一群饿鬼!

(15)

  就这样,我在农机厂的厂区里度过了我十六岁的那个夏天!

未完待续,请看下章分继续:新余市农机厂的青春岁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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